敢黑灯瞎火的瞎画, 便取来一盏长明灯, 展袍跪在地上,一手持灯照明,一手引血画符。
穆王坐在圈椅上,连日来第一次认真打量半隐在幽光里的幼子。黑玉般的眸子,像极了他的母亲, 长而密的羽睫、俊美沉静的侧颜, 却完美融合了他母亲的美和自己年轻时的英挺。在军中历练了这些年, 眼前少年早已褪去昔日青涩与稚嫩, 非但没被磨砺得满面风霜,反而更像是一块精心打磨出来的美玉,举手投足间,虽不任意张扬, 却难掩逼人光芒。
更难得的是, 他少年掌兵、深受帝宠,却能守住本心, 不骄不奢, 练就一身沉着冷静的气度。身为父亲,要说不骄傲,自然是假的。
想起这些年, 自己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体弱的长子身上,对这个幼子虽也严厉管教,但终究缺了些关怀,穆王心中不免有些怅惘。更何况,五年前那件事,终还是在他们父子心中都留下了一道不可触碰的伤疤。
正出神,忽然,穆王目光一凝,落在穆玄正画符的食指上。
从表面看,那画符的手指,行走如飞,技法熟练,并无什么不妥。可只要是穆氏子弟都知道,因穆氏术法多以指血为引,施法尤其是画符阵时,落指一定要轻灵,否则那么多道繁复的符文画下来,一定会伤到皮肉。
显然,穆玄落指时有些过于用力了。他并非手法生涩的初学者,不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除非是……
一缕冷风穿堂而过,长明灯幽黄的火苗剧烈晃了晃。
穆王视线移到新补画的几道符文上。果然,血色深浅不一,线条宽细也不均匀。寻常弟子不懂其中奥秘,只怕很难发现异样。
“让本王看看你的手。”穆王深深拧眉,眼底已涌出一丝阴霾。
穆玄动作一顿,片刻后,如常落指。等默然画完整个符阵,他才搁下手中长明灯盏,坦白道:“父王不必看了。今日,孩儿对付南郊一邪祟时,私用了通灵之术,才会指血不足。”
像是被霜刃直穿胸肺,又像是被巨力突然攥住喉咙,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化为泡影,穆王脸色瞬间变得极难看,双目陡然迸出两道血丝,红得吓人。
“顾长福!”他忽然厉声低吼。
[公众号@读文少女]正悄悄爬过去、欲蹭穆玄衣袍的辟邪被这一吼吓得剑身一震,也不敢再爬了,顺势瘫在地上做死鱼状。
顾长福已经记不得,穆王有多少年没直呼过自己大名了,更别提还是如此暴怒的语气。
他头皮直犯麻,刚疾步进去,便闻穆王咬牙切齿的道:“让穆平、穆衡取盘龙鞭来!”
盘龙鞭是一条长约四尺的金丝软鞭,鞭身金黄,状若盘龙,由金丝虎筋和千年山藤等物缠成,是穆氏专门用来惩戒族中犯错弟子的戒鞭。在穆王府习武的穆氏子弟,从小到大,都没少吃过盘龙鞭的苦头。
那东西虽伤不到筋骨,可鞭中的金丝虎筋却能绞掉细碎的皮肉,无论涂了多好的伤药,伤口也至少要三五日才能愈合。顾长福头皮越发麻了,诺诺应是,忙去传人。
尽管夭夭刻意隐藏,可心细如发的荣嬷嬷还是发现了她手上的异样。
更令荣嬷嬷忐忑难安的是,自家郡主手上缠的那两块布料,看做工与暗纹,极可能是从男子衣袍上撕下的。
虽然夭夭一口咬定她手指头上的伤是被京兆府中一只野猫给咬的,那包手的布料则是一位好心的大人借给她的,马车进入延康坊时,荣嬷嬷还是忽然紧紧握住她双手,紧张的问:“郡主,你给奴婢说实话,那京兆府的人真是请你去辩邪祟吗?他们可有欺负你?有嬷嬷在,你莫怕,若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说。”
夭夭眨眨眼,一脸无害的笑道:“嬷嬷放心,我好歹是圣上亲封的郡主,他们就算真有坏心,也没那胆子。今日的确是我太疏忽,见墙角蹲着只野猫,就生了好奇心去逗弄,谁知那猫儿那么凶,竟会咬人。”
闻言,海雪与荣嬷嬷都神色古怪的望着她。
好一会儿,海雪才一言难尽的道:“郡主您不是最怕猫么?平日里见了家猫都躲得远远的,这次怎么敢去逗弄野猫?”
夭夭讪讪挠了挠耳朵尖,道:“因为那只猫长得实在太漂亮,太可爱了。我一时手痒,没忍住。”
荣嬷嬷立刻把这笔账也记在了京兆府的头上,愤愤道:“可见那地方的确晦气,连养出的猫都这么刁钻凶狠!郡主放心,以后他们若敢再来骚扰郡主,奴婢直接拿棒槌将他们打出去。”
又不由分说,解下夭夭手上缠的那两块衣片,迅速塞进自己袖中,改用锦帕替夭夭重新包好手指,数落道:“郡主以后可要长个心眼,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可不能随便往手上缠,万一不干净感染了伤口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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