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敬涟自那日从墓地回来便病了,起初只是发热呓语,家人只当是那日他过于悲痛躺在坟边又受了寒,郎中也请了,药也吃了好几副,却总不见好。没过几日,竟是眼圈乌黑,形如枯槁,连神志也不清了。复诊的大夫也是有些怕了,强装出几分镇定分析了下病情,推说自己医术不精便赶忙撤了。
卢府本无女眷,卢勉清尚未成家,如今卢敬涟病得愈发胶着,到底是不经事的少年,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大夫自是一批一批地请着,病却不见半点起色。
宅中有资历的下人见到此情此景心中不免惊慌,只因卢敬涟现下病中的样子,与之前故去的先夫人何等相似。当然,众人也只是猜测。可前日卢老爷却忽然醒了,命令下人将他搬去正房去住。说完便又晕了过去。
下人面面相觑,心中的怀疑竟像是落了实处。正房多年闲置,正是供奉先夫人画像的那间屋子。看样子,莫不是是先夫人要将老爷接去了吧。
这边延医问药虽吓跑众多郎中但也一直照做,另一边管家却是吊着心与卢勉清商量着要准备老爷的后事了。说是冲喜,府中近几日探病访客众多,嘴上都不说,任谁也觉得卢侍郎这回真怕是不行了。
卢勉清面色一白,良久僵着脖颈子点了下头,又赶紧让人去请魏尚书来,事到如今,他也只有外公这棵大树可以依靠了。
卢敬涟病着,卧在早先他与妻子同住的屋子里。正房一经十余年却是没有半点变化的样子。画像没了,近来又多事,自然香炉一类也通通撤下去了。异常浓郁的哀伽若香逝尽在金羧猊口中,馥郁渐消,病榻之上的命气亦是此般。
隔日,卢勉清跟在外公身后进入父亲卧病的屋子时,心下也猛然一惊,强忍着不以袖掩鼻。入了夏自然天气炎热些,不曾想这才过了几日屋里竟是这样陈腐的味道。父亲约莫着是真的不成了吧。
魏礼的眉心也打了个结,他不是没怨过卢敬涟没能好好待她女儿,但如今看到这般景象,心里到底有些惋惜。
“老祖父,家父若是去了,孙儿该怎么活啊。”卢勉清噗通跪在魏礼身后,眼泪滴在地面石板上。
“有点出息。”魏礼叹了口气,刚要出屋门,一个小厮莽莽撞撞冲进屋来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他还尚未来得及喝斥,那小厮也自知闯了大祸,跪着边求饶命,边哭说好不容易从悯生祠请来了名医。
屋里众人先是一愣,而后又不在意起来。传闻悯生祠是有位名医,但那人行踪向来不定,全国悯生祠少说数十处,谁又知那人云游至何处?再者,卢敬涟此时病笃,怕是神仙也救不得了。
出神的时候,那人已经踏进门来,挎着药箱一身素衣,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贵之气,身后还跟着个水葱年纪的少年,白瓷似的。
魏礼本就不悦,又见那郎中年纪轻轻却又目中无人的样子,干咳一声不欲发作。转眼间纤长玉指已搭在了脉上,卢勉清忙上前询问,大夫凝神不语,屋子里一时静得更显压抑。
卢勉清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和其他大夫一般也觉得他父亲不行了,又想到近几日请遍了城中名医,一时绝望至极,“家父真的不成了吗。”
少年低吼,左右的下人也不住拭泪,却听那大夫沉吟道:“我若是说他病得不重呢。”
卢敬涟早已昏迷不醒,眼圈唇色青黑,更兼屋中朽臭扑鼻,众人听闻那大夫说是病轻,只觉得是疯言疯语。却又听那大夫继续道:“正气不足,则易感风邪。病患之所以与寻常外感病不同,其因无非有三:一则,内伤在先;二则,不欲求生;再者,身中尸毒。”
尸毒二字一落地,众人面色皆白。
“先生,老爷自那日去,扫墓回来,并未踏出府门,墓地我们都去了,怎么可能会中了尸毒?”
这话问得不错,卢敬涟身边一直不缺人,怎地就他一人中了尸毒。
那大夫望向众人,目光里的冷色让人觉得有点失神。“不然这满屋尸臭你待如何?”他似是不经意随手一指“了”字白墙,“尸油都已渗出墙面了。
这下连一直冷眼旁观的魏礼也惊了,众人忙不迭从那屋里逃出去,有个婢女出门就吐了。
屋子里瞬间空旷,就剩下了陆风渺和莲信相视摇头。
其实陆风渺并未言明,卢敬涟不是寻常伤寒,侵入肌理的不是风邪,而是颜墨被激惹后化成的怨气。这小丫头果然说到做到,毁了自己也要杀一个莫名其妙恨上了的人。凡人阳气重,她一个怨灵,连鬼也算不上,这一撞她岂不知自己会魂飞魄散。而这尸毒一说,确有,但轻微,他一直要找的契机就是这个罢了。
莲信将莲灯放在卢敬涟床前,火苗舔舐着翻滚,将她脸上映出了一点血色。随着怨气烧灼,卢敬涟的呼吸也开始平稳起来,命簿之上,他阳寿有六十又六,乃是死于流放,自然那是后话了。
待到莲灯火苗归于平静,陆风渺这边也已斟酌好了药方,压在杯盏下,携莲信扬长而去,留下了院子里的乱作一团。
魏礼本就早已对卢敬涟不满,疑心自己女儿的死因多年,但众人都说他这个女婿是个痴情种子,也只得作罢,如今却闹出女儿早先卧房壁中藏尸的祸事,他如何相信这与自己爱女的死因无关。更加之府中之人走漏风声,且卢敬涟病中不能理事,官场中原先得罪的人也趁机煽风点火,侍郎府壁中藏尸案一时闹得整个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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