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同样也能让朱载垕对他的信心更加增强,让朱载垕有可能认真参考自己马上逐步要放出的办理他后事的各种建议。
还好,被七八只超级老妖折腾了几年,“上于是大悟”了好几年的朱载垕,皇帝基本功还是有了。果然不负聪明太子之厚望,英明了一回。
这颗地雷他原计划是留给高拱的。
王鳌笔记这个坑,本来是挖好想埋他高拱的。
原时空高拱在小皇帝朱翊钧登基后,第一时间内上了一道《陈五事》的纲领折子。
其要害,是想把那朱翊钧控制在内阁手里。每天君臣当面处理政务,削夺司礼监中间批红的权力。打破明宪宗成化皇帝以来,皇帝深居内宫,处理政事内阁拟票、司礼监内臣审核批红的旧模式。
老高拱旨在削夺内廷冯保大权的这一招,让形势迅速恶化。
他这大棒槌居然事前还把自己的意图透给张居正,要张小弟和他一起共成这千秋大业。
这让张冯两人立即决定对他下了死手。
老高拱这一招,立论的前提,是他曾在内阁公开忧叹“十岁孩童如何为天子!如何能处理国事”。这句意义含混,足以让人曲解成他对小皇帝大不敬甚至意图谋逆的感慨,成了他的一大罪证。
朱翊钧原计划在适当时候用这地雷炸炸老高拱这大棒槌,让他知道十岁太子不但聪明,而且洞悉朝臣们九转十八弯的无良心肠。
让他震骇之余,也免得他自个作死,讲出大逆不道之言让人抓了把柄。
但后来仔细想想,这样秀智商,后果可能很不好。
小皇帝聪明还好,在父皇悉心教导下颇显英明也还能接受,毕竟只有十岁。但如果是又一个比嘉靖还难侍候的精明主子,哪怕只有十岁,那也很不好了。
老高拱挨这地雷一炸,立刻就能意识到小太子与嘉靖是一路货,精明近妖孽,他侍候不了。他已做到首辅了,该回家写写《春秋正旨》、《林下偶得》了。
这地雷炸不了张居正这种万年老妖,轰他高拱成渣,却有可能。
他最先是在张居正面前埋这地雷,那时还得打掩护,不能点太透。埋雷时要引导错误方向,模糊其词。
他那时若是直接告诉张居正,王阁老书中刘瑾抄家清单有问题。
张居正得了提点,回家琢磨不了多久,同样做到大明内阁辅臣的他,很快就会由疑惑到清楚了然。那份清单不光有问题,还有官场学问、门道、文章。
张居正能轻易看透,别人却未必能。
这份清单直到四五百年后,一直都是人人有怀疑,却很少有人破解。
不到大明朝,不代入王鳌那个位子,很难想通透。
清朝史学家赵翼写《二十二史札记》,他曾做过军机章京,比这时的申时行级别更靠近王鳌。但他对王鳌笔记里的这份清单,一样是明知其有误,却不知其何以误。
他思来想去,只是去掉二亿两这太离谱数字,留下五千万两,觉得这样还差不多。
清朝的皇帝天天召军机面见,哪有明朝这么多宅男皇帝?几十年不召辅臣面见的都有。做过清朝军机章京的赵翼,想不到大明内阁辅臣为见皇帝一面,会玩这种花头造假。
同样是大明朝内阁辅臣的高拱,就能想到吗?只怕也未必能很快知悉奥妙。
他高拱从来就没有在求面见皇帝这问题上动过太多心思。
面见嘉靖皇帝?
他躲都来不及!还求面见?做什么?找死吗?
嘉靖驾崩那会儿,他作为内阁新人在内阁轮值。听说皇帝转危为安,抱起铺盖就回家走人。好象唯恐皇帝召他见面一样。
后来他与徐阶撕逼,攻击徐阶私拟遗诏对嘉靖不敬。人家就拿这事反驳他,说他侍君父之疾,无臣子之礼。
面见朱载垕?
他高拱从前天天见,早见得多了。即使现在他真有事儿想见,密疏即可,见不见就那么回事。
要他高拱想清楚王鳌的故弄玄虚,只怕得别人提醒他才行。
朱翊钧若抽空在他面前爆这地雷,他当然马上也能明白过来事情首尾。
但他立刻就会想到,这小太子想事儿比他高大棒槌那脑袋还繁复,只怕又是一个嘉靖。
他很可能从此就得准备归乡养老。
这种皇帝太难侍候!俺老高是干实事的,你喜欢这些玩心眼儿的事,你找别人侍候吧。
所以,这地雷不能炸高拱。
这地雷只能在朱载垕那当烟花放着玩,父子俩一齐开开心心玩。
朱翊钧知道,只要自己把这雷放给朱载垕,父子俩从此就可以打开纵论朝臣的大门。他就有机会向朱载垕表明自己对未来朝臣局势的各种看法。
对他的聪明有了一个新认识的朱载垕,就可能认真思考他接下来一个月乃至可能更短时间内提出的各种思路、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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