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大河起渏涟,雨落青山生瘴烟。
高仙芝与封常清、岑参畅谈之时,剑南道大渡水以北数十里远的军营中,真源轻骑队正李晟披上蓑衣,拎起一筐苜蓿,离开潮湿不堪的帐篷,前去马厩照料自己那匹因水土不服而略显委顿的青海骢。
“大战随时会爆发,你可得多吃点!”李晟摸了摸青海骢的头,将掺杂着苜蓿的饲料倒入马槽中:“是不是不习惯剑南湿热潮闷的气候?其实我也不喜欢,还是干燥寒冷的陇右更适合咱们。”
青海骢摇头晃脑咀嚼着美味,然后打了个响鼻,似乎十分赞同主人的话。
“也不知刘破虏过得怎么样,好在他心肠直通通的,有酒喝、有仗打就开心,不琢磨那么多,估计哥舒翰会善待他。”李晟想起远在陇右的好友,不觉有点惆怅。
三年前惨烈无比的石堡大战中,时任陇右牙兵校尉的李晟自告奋勇率领党项部精兵,在白雪皑皑的赤岭中如猿攀爬,用猛油火攻破吐蕃守军的小方台防线,为陇右军获胜立下汗马功劳。
本来,若李晟安心留在哥舒翰麾下,凭军功晋升个别将绰绰有余。可铺满赤岭山路的数万唐军尸体让李晟看清哥舒翰“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丑陋野心,心灰意冷的他萌生归隐之意。可望着休戚与共的袍泽,李晟又有点不舍。
犹豫不决之际,大帅王忠嗣暴毙于汉东郡的噩耗传到陇右,心如刀割的李晟痛下决心,当面向哥舒翰辞别。
哥舒翰假意挽留几句后,一口答应李晟所请,准许他将坐骑、铠甲和横刀带走,并送了一大笔盘缠。
王思礼和刘破虏对李晟的选择十分不解,苦苦相劝。可当听到李晟决意去汉东郡时,两人不再言语,默默替李晟打理行装,开好过所。王思礼还特意从军中调了两匹骏马送给李晟,确保他可以日夜兼程。
李晟不辞千里、关山飞渡赶到汉东郡时,王忠嗣的亲人尚未抵达。由于王忠嗣身份特殊,地方官吏拿捏不准该如何料理后事,只好先停灵于洪山寺中,并派衙役严加守护。
李晟亮出陇右节度使官衙开具的过所,终于得见王忠嗣的遗容。肝肠寸断的李晟悲痛之余,不忘暗中查探王忠嗣的死因。
经亲自查检和仔细询问家仆、仵作,李晟确认王忠嗣身无外伤,并非被人用利器所害。数名检验尸体的仵作则一致认为,王忠嗣是深夜沉睡时咽喉为痰所堵而死。
李晟跟随王忠嗣多年,深知大帅自幼打熬身子骨,根基牢固。年未弱冠即投身军旅,一路戎马倥偬,浑身上下钢筋铁骨,绝不可能无端暴毙。即便因贬黜郁郁寡欢、因石堡之战尸骨遍野而痛心疾首,却也不至于毙命。故而,李晟始终觉得大帅的死有点蹊跷。
为了弄清王忠嗣的死因,李晟反复掂量后,不惜孤身冒险,夤夜潜入洪山寺,从尸体口腔中取下最里侧的四颗磨牙。
(本章未完,请翻页)取出牙齿后,李晟在灵柩前叩拜请罪,连夜北上离开汉东郡辖境,躲藏在距离官道不远的山野中。
确认行踪并未被汉东郡衙役发现后,李晟将四颗牙齿泡在一碗清水中数个时辰,然后取出一半水置于野外,自己躲在树丛里暗中观察。
未过多久,就有数只野鸡、一头野鹿饮用。一开始,野鸡和野鹿均无异状,可过了小半个时辰,野鸡慢慢变得无精打采,随即倒地不起。而过了一个多时辰后,李晟又在山林中发现倒毙于地的野鹿。
“好可怕的剧毒,不仅杀人于无形,更毫无痕迹可查!”李晟对比野鸡与野鹿的死状,确认王忠嗣定是为人所害:“究竟是谁下的毒手?某誓死为大帅复仇!”
李晟将牙齿和半碗毒水收好,换了身行头重回汉东郡,悄悄打探王忠嗣死前曾与何人来往、是否有异常举动。可他暗中走访许久,却一无所获。
此时王忠嗣的女婿元载已经赶到洪山寺,决定扶灵北归华州。李晟想着谋杀大帅之人或许会对元载下手,为保护大帅遗体并揪出幕后黑手,他暗自尾随北上。可一直到王忠嗣的灵柩下葬,整个华州风平浪静,并无丝毫不对劲的地方。
不死心的李晟写了封匿名信投到元载屋中,暗示他王忠嗣可能是被人毒死。可密信如泥牛入海,再无回音,反而是华州衙役频繁出动,说要缉捕盗匪。察觉风声不对的李晟在大帅坟前三拜九叩后,离开华州西去长安。
在长安城中李晟待了三四个月,四处拜访杏林名医,却一直未查清害死大帅的剧毒是何来头。之后李晟又东进洛阳,单枪匹马在河南道漂泊许久,到处查探却毫无进展。期间,他偶然在宋州(今河南商丘市)地界救下调任真源(今河南鹿邑县)县令的张巡。
张巡为进士出身,自开元二十九年(741年)起担任清河(今河北清河县)县令。他勤政爱民、政绩斐然,数次磨勘后入京述职,本应高升,却因直言五杨飞扬跋扈、批评剑南军大肆征调壮丁得罪了杨国忠,被吏部平调为真源县令。
时长安城中繁花似锦、盛世气象,郊野乡村却因连绵不绝的拓边战事渐有荒凉气息。流民盗匪虽未盈路,可门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太平景象早已一去不复返。
张巡去真源上任路上遭遇数十名逃避剑南征兵的流民打劫,折损数名家仆,自己也险些丢掉性命。幸好李晟路过,箭射刀砍、马撞杆打,杀了数名歹徒,将剩下流民全部驱走。
李晟与张巡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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