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若身前,询问他道:“我可以帮你簪吗?”
在数道复杂的神色里,他终于点头,说的却是:“我自己来。”
他抬手取下描金乌纱帽,将桂花的杂枝全部掰除,没有半分波动的将其簪在了发髻左侧,只留了三朵花瓣在外面。
歌姬看痴了。
双颊泛起了胭脂粉红,连忙用香帕遮掩了春色。
见此,高参轻咳一声:“继续,再弹一首来。孝若,你……退下。”
“是,厂公。”
歌姬复又坐回鼓凳,架起琵琶,偏头按弦,一段清丽的调子如珠玉般流泻而出。清亮的歌喉如莺,干净而轻柔,娓娓动听。
眉目静如画,
发染鸦雏色。
木樨插鬓髻,
浮香绕满庭。
那首清丽的曲辞,新奇的调子,在场之人从未有人听过。
眉目静如画,发染鸦雏色。
听到这一句时,众人眼前皆是一亮,以为是在描述某位绝世佳人。
木樨插鬓髻,浮香绕满庭。
众人却在听到这一句时,都将不约而同的目光投向了万竟欢身后的少年。
歌姬眉目娇羞,一遍遍的按弦起唇。
那支调子流转在画舫内,甚至沿着九曲灯盏飘到了寂静的夜空当中,也传到了正在船头独自喝闷酒的某人耳畔。
仆人道:“公子,夜深了,您该回去了。”
“歌姬在唱曲?”
“嗯,曲子在唱颜公公呢。”
“唱他?”
“是歌姬为颜公公做的曲,您听多少好听啊!”
一口烈酒烧心,意气风发的少年露出苦涩的表情,自言自语道:“眉目静如画,发染鸦雏色……她是在唱你吗?多讽刺!”
话音刚落。
霎时,画舫里传出酒杯碎裂之声。
同时,无数的黑影如潜龙般从其他五条画舫上同时飞起,呈包围之势向中心画舫攻来。
仆人慌了神:“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不慌不忙的丢了酒杯,向画舫内走去。入眼的,先是摔碎的酒杯,再是脸色惨青的李建中,以及被人影挡着的高参和……横在他脖颈的利剑。
两个东厂番子上前拦住他:“公子,还请您出去。”
“你们能保证颜孝若没事?”
“能。”
“好,我出去。”
甲板上已经响起了刀光剑影的声音,打斗十分激烈。但不消得半刻功夫,又陡然回归寂静。
少年踏出画舫,一股血腥之气钻鼻而来。
数道尸体横七竖八散落着,鲜血从船舷流入庸河。几个东厂的人已经在清扫尸体和痕迹了,各自分工更是惊人的明确。
好一场预谋已久的算计!
半盏茶后,一声凄厉的呐喊在船里响起。灯火从帘缝里流出来,有人影从惨淡的光色里缓步而出。
袍边沾满了暗红的血迹,修长指骨上也绽放起数朵血色的花。
他说:“高参死了。”
少年从袖中掏出洁白的手绢来,为他擦拭手腕的血迹。
他说:“我亲手杀了他。”
手帕被血染红了,少年嫌弃地随手一抛,手帕就随风掉落在了水面上。
他说:“鹤兮,我杀人了。”
“他本就该死。”颜孝若偏头看他,少年重述刚才的话,“我说,他本就该死。”
许多年后。
徐鹤兮回忆那年的中秋之夜。
那个少年面容冷漠地说着自己杀了人,似乎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可只有他知道,那双沾满鲜血的手颤抖的有多厉害。
他也记得。
他最后离去,在风里留下那句让人心碎的话。
他说,鹤兮,从今后,我和你再也不一样了。
因为……
那夜起,他彻底变了。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作者有话要说: 1.走月:中秋月圆之际拜亲访友,馈赠糕点、鲜果等食品。2.木樨:桂花,丹桂。
☆、中秋
“东厂厂公死了?”
“嗯,中秋夜喝多,掉进河里死的。”路人悄悄摸摸道:“听说尸首都被吃了,一直没捞上来。”
“皇上会下旨问罪吗?”
“我哪知道。”
一连数日,高参之死成了庸城茶余饭后的热点。今日,福船就要返回京都,如今厂公死了,仪仗也没法大办了。
渡口。
李建中等人来给万竟欢送别。
“同知大人,那夜中秋感觉如何?”
“厂公惨死,我心痛不已。”
“惨死?怎么个死法?”
“厂公醉酒失足,正值庸河水涨,被卷入曲流。数日找寻不见,怕是已然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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