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到艾登的眼神了吗?”罗普一边说着话一边把黑色的长发在下巴底下打了个结,他看起来就像头裹黑毛巾的老奶奶,他真想戴上帽子,可是很倒霉,帽子沾了水,“满是绝望,绝望得有些恐怖,现在想起来都有些浑身不自在。”
“真是可惜,没有亲眼瞧一瞧。这也无妨。怀了孕的老母牛,给我讲讲到底有多恐怖?”安格鲁抱着肩膀猫着腰在前面和小巨人佛伦塞隆拉斯一起走着,腰里和其他人一样挂着一把大刀,他左摇右晃的样子,活像只鸭子。
罗普往熊皮大衣里缩了缩脖子,开始努力回忆艾登的眼神,试图让那双蓝色的眼睛在自己的脑海里变得清晰,但最终在脑子里形成的只是一幅模糊的画面。艾登张着嘴趴在覆盖着冰的岸边,右手使劲地抓着地面,中指的指甲和指头几乎快要分离,指甲缝隙中流出的血液渗进了冰层。
“老母牛,艾登已经死了,他不会再计较别人在背后揭露他不光彩的历史,如果你真的但心他要面子要得会爬上岸找你的麻烦那你就保持沉默吧。”
罗普抬起头,茶褐色的小眼睛看了一眼艾登,又低下了头。他想说得详细一点,但又放弃了。“除了他的眼睛其它的我记得不太清了,总之当时让我很害怕,有种想把他踹下海水的冲动。”
一直挺直腰板的佛伦跟着安格鲁笑了起来,他的嘴巴好似抽风的壶嘴一样一阵一阵地往出喷着白雾。初次看到佛伦的人以为他是带着枯草面具的小巨人。他的脸上长满了暗灰色的长毛,平时他会修剪眼睛和嘴巴,好除去多余的毛让他看得见,能够顺利地呼吸和说话。他在出海打劫货船的时候就会随身带上一把小剪刀,如今遭遇了风暴,剪刀也在混乱中丢失了,他也不想使用刀刃来修理碍事的长毛,他担心用刀修理不好可能看起来会很难看,所以就凑合着用水把它们上拉着冻粘起来。
安格鲁现在希望自己就是浑身长毛的佛伦,虽然女人不喜欢这幅粗野而满脸是毛的模样,但是在这种地方,能活到最后的恐怕只有佛伦。安格鲁冷得又打了一个寒颤,他瞥了一眼罗普,要是现在他能突然向后滑倒被凸出地面的冰尖扎进后脑勺该多好,那样罗普的熊皮大衣就能裹在他的身上了,在末世冰原穿着该死的破旧羊皮衣和冬天光着身子在外散步没有什么区别。安格鲁又依依不舍地把脑袋掰了回来。他仰起头用疲劳的眼睛无力地瞥了一眼左侧的小巨人,穿着羊毛大衣的他显得更加魁梧了,本来就显得很粗的大腿穿上羊毛裤后就像两根长木桩,同样是高筒牛皮靴,为什么感觉佛伦让别人看了有穿他双靴子的愿望,而他简直就想把自己的靴子踢掉扔了,不过目前他还需要保持理智。他的眼睛又不由得瞟了一眼佛伦的鼻子,他的样子真滑稽,看起来就像在炫耀他的大鼻孔,这已经是多少次他也记不清了,他一度担心佛伦会瞪他一眼,不过他似乎始终都没发现。他要是死在海里该多可惜,他能在这鬼地方让人安心多了。
罗普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深呼吸,他刚刚已经感受过了,冷气就像冰屑,划得鼻孔气管一阵刺痛,冷气一路灌进肺里,整个胸腔都会拉扯收缩,痛得就像在胸腔里有数不清的铁钩在往里撕扯着自己的肉。他低头看着地面,冰层里锁着淡淡的蓝光,淡得几乎一跺脚它就会消失一样。他又抬头看看远处,黑暗一片,在黑暗的边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灰雾。他在心里向诸神祈祷着,希望佛伦能好好地活着,他期望把自己一个月的生命加到佛伦的生命期限里。要是佛伦一死,罗普就会在饿得受不了的时候揪掉他的耳朵塞进嘴里。鱼人岛很多人都说艾登是一个变态的家伙,有人亲眼看到他把一个货商的耳朵割下来没有洗就塞进了嘴里,当然他不是担心艾登会不会洗他的耳朵。
佛伦突然停了下来,凝神听着什么,同时把手伸向了皮革刀鞘里的大刀。稍落后于佛伦的安格鲁问,“怎么了?”佛伦举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安格鲁皱着眉头直起身子,他灰绿色的细缝眼望向了远处,一只手插进了腋下,另一只手准备去拔刀。罗普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佛伦突然停下来他有些莫名的紧张,当看到安格鲁直起腰板左右扫视时,他才意识到原来佛伦听到周围有动静,他匆忙地转过身,猫起腰一边向后催着小步往后退着,一边用眼睛慌忙地打探周围,软胖的右手摸向已经被汗水和油腻浸得发黑的刀柄。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围了,烟雾缓缓地飘动着,而且有些地方的烟雾明显的要比周围的要快一些,它们形成的轮廓就像一个人在走动,一会儿那里变得又和周围一样。
“谁在那里?”安格鲁喊道。
罗普从安格鲁的恫吓中听出了不安。他用双手握紧刀柄,凝神谛听,仔细观察。
孤冷的末世冰原没有给安格鲁答案。
死灵无声无息地出现。
罗普瞄到烟雾中的人形又出现了,它大步地走向安格鲁,然后又消失了。突然一道阴影从烟雾中冒出,站在艾登面前。它的体型高大坚实,面容坚毅,身色如烧干的黑泥一般,泛着淡淡幽光,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和它皮肤有着一样颜色的梭锥形短棒。
安格鲁举着剑退了一步,嘴里想要说什么,但是嘴巴还没有完全张开死灵就举起武器插进了他的口中。
“你走吧,加上死掉的安格鲁也打不过这个傻大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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