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山涉水的十数年是侯秉钧人生中最艰难但也是最快乐的几年。
他找宝地尽心尽力,倒也不耽误他一路游山玩水,广结善缘。
他为人大方,没什么心眼,认识了不少朋友——在陕西碰到的刚去藏区收购药材的谭老哥、在金陵遇到的对堪舆术同样感兴趣的苏姐、一冬天不换毛衣却带工人去星级酒店过生日的老陈……
每次堪完一处回来,他都会给老爷子讲当地风光,逗老头子开心。
偶尔,他会试着讲他的江湖朋友。
他想让老头子知道现在时代不同了,人不分三六九等,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普通人努力打拼也可在社会上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但他每每提起这些,老头子总是一言不发转身回房。所以他不再讲他的江湖朋友,重点讲奇闻轶事。
许是南方水土怡人,心情也放开了,老头子的身体一年比一年强健。
老头子六十大寿那年,侯秉钧有心想给老头子办一个热热闹闹的寿宴,于是广发请帖,朋友纷纷响应。
老头子从不肯屈尊纡贵认识没来头的下等人,除了和侯家一样源远流长的宗族世家。
可时过境迁,哪有那么多世家,哪有那么多人真心当他是“侯爷”。
还好,朋友们尊重老头子,和他相谈甚欢。
那时候,侯秉钧才发现他有好些朋友原来那么了不得,原来也有相当渊源的家世,但他们都靠自己一步一步,真的在社会上闯出了属于自己的天地。
你来我往,追本溯源,慢慢的,几家真的缔结了世代交情。
老头子被富有生机的新朋友感染,终于愿意出门走走,接触新时代新事物。
天气好,侯秉钧就开车带老爷子去附近“微服私访”。
有次,他见老头子心情不错,兜兜转转,带老头子去了他去过几次的马戏团营地。
那天老头子心情特别好,人群喧闹他也不嫌吵,坐在车里看着小孩子跑来跑去。
有个小女孩,侯秉钧估摸是马戏团工作人员的小孩,每次来,他都会在营地门口看到她。
小女孩眼睛大大的圆圆的,很爱笑,口袋里装满了糖果,见人就送。碰到哭闹的小孩,她会给他们变魔术,小手一拿一放,凭空变出一、一只气球,逗得小朋友们喜笑颜开。
其实不止小孩,大人见了她也很开心。
她不负侯秉钧期望,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成功逗乐了老头子。
回去一路上,老头子说了好几次小女娃娃挺有意思。
侯秉钧说是啊,像布格罗笔下的小天使,乖巧又机灵,魔术比马戏团的魔术师变得都好。
他问老头子要不要改天再来,老头子含含糊糊,到底没说要去。侯秉钧看他,发现他阖着眼,似乎是睡了。
再次出发寻找宝地前,侯秉钧专程去了一次马戏团,可惜没再见那个小女孩。
离开时他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见了怎么样,别人家的小孩,难不成抢回去给老头子当孙女?
他继续给父亲寻找风水宝地,继续在路上认识朋友。
日子有滋有味地过着,一晃,又过去了两三年。
有天,管家忽然来电话让侯秉钧回去,一是不用他再找地方了;二是苏姐家女儿考上顶尖学府,要办升学宴,老头子要他回来备礼。
侯秉钧没去想老头子是看开了不修陵墓,还是别人帮他找好了,他单纯很高兴老头子有事情主动叫他。
但那次升学宴却出了很不好的事情,侯秉钧一直耿耿于怀。
老头子席间弄丢了怀表。他嘴上说不打紧,苏姐哪儿过意的去,出动家里所有的保安帮他找东西。好巧不巧,就在那天,苏姐家遭了贼。
偶尔夜深人静,大梦初醒,侯秉钧脑海里会滑过模模糊糊的念头,如果那天老头子没弄丢他的怀表,苏姐是不是就会免遭那档子事。
侯秉钧稀里糊涂过了大半辈子,万万没想到有人和他不谋而合。
外面三人无从得知里面在讨论信任名额的问题,里面三人也听不到外面在吵“我们中间谁是超级大反派”。
话是赵立斌挑起来的。
女人们进了厨房,他起身开窗,丢了那支在手里捏太久被汗打s-hi的烟,拿新的点上,道:“我老婆肯定不是那什么博士,我也敢说自己不是。”
满脑门汗水在正午的阳光下晶莹闪亮。
万鸿洲挽起衬衫衣袖,解开领口两颗扣子,慢条斯理道:“容我做个听说理解,赵总的意思是,我和小侯爷中间必然有个人是‘博士’。”
赵立斌狠狠吸口烟,拎起喝了一半的瓶装啤酒放在窗台,手背挨着淌水的瓶身,没着急喝。
“你不明说是小侯爷,那么只剩下我。”万鸿洲说,“咱们也别随便说是谁,不是谁。”
赵立斌“呸”地远远吐掉烟头,嘴对着瓶口,眼睛却望向小侯爷,“万老师应该还不知道,苏姐家那晚失窃,很有蹊跷。”
“洗耳恭听。”万鸿洲似乎嫌反光刺眼,椅子一转,进入无光角落。
“我记得很清楚,每一次失窃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赵立斌拉下窗帘,指指脑门,“耻辱柱上钉着呢。”
那晚苏姐在家给女儿办升学宴,邀请了不少亲朋好友,女儿的老师同学。
但在场很少有宾客知道,老侯爷中途离过席。
他去完洗手间回来,突然说自己的怀表丢了,说那表是他在英国时,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爵士送给他的。
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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