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流走。
一个人在这里,看着所有人来来去去,而留在自己世界的,却还是只有孤单单的寂寞,穿过她的发梢、指尖,还有对未来所有的幻想,一切的期许,原来并不如愿。
她忽而对着桌子上的镜子生出一丝好奇,双手托着腮,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她好像很久都没有发现过自己了,她甚至都好像快忘了自己的存在,她出神的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熟悉又陌生。现在,却明显的消瘦了,蒙着一层阴影。她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笑过,也忘了,有多久没有看见过一个笑脸!
她开始对镜子做各种的表情,她要和自己说话,也许,那是另一个自己。可她却不知道,那另一个自己是在自己身上,还是在另一个世界。她突然害怕起来,感觉自己就像要消失了一样。
这种感觉久久地徘佪,就像闯进一个奇怪的梦里,惊醒,重新看着镜子,向它伸出手,她要向自己传达一种友好的信息,一种可以被信任和依赖的情意,她的世界,也许就只剩下这一点宽度和光影了。
每个人的心,都会藏着另一个不一样的自己,她的心,镜子并不能照出来,但她相信自己,那份微笑,可以给自己一丝温热,暖意。
她幻想着,镜子里头有另一个世界,而且,她相信,另一个自己就住在那里,自由的,快乐的,充满爱与温暖的世界,她这么想,心就明亮起来了,这感觉就像自己坐在风中,长上翅膀,一直飞到云宵。
这是一个平静的上午,尽管看上去情况并没有什么不同,但那份来自心灵的自由,超越了一切,妈妈的漠然,旁人的冷眼,世俗的成见,或仇恨、怨念,全部像大风吹开的阴霾,一散而尽。
她喜欢午饭后跟着妈妈来到天台上晾衣服,天空很近,城市很远,像无法抵达的梦的彼岸,有时候会在现实发出阵阵怪笑。
她不敢跟妈妈要求什么,因为妈妈就是那道最近,却又最远、最难以抵达的风景,冷漠、疏离。
中午的太阳炽热而肆意,但时已深秋,干燥的阳光洒在身上,已经没有夏天的那种如火的灼痛。天空如此澄净,这是她能看得到的离她世界最近的风景。所以,她喜欢它,蓝天。
她走到天台的边沿,踮起脚尖,倚在围栏上看楼下的街景。围栏并不高,能让她廋小的身子探出半个头,她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车流。
她不知道街上的人都在干什么,而那川流不息的车从哪里来,又要走去哪里。看上去,一切都是熙熙攘攘,匆忙而自由,停也停不下来,像一群森林里的蚂蚁。
外面的一切就像一束火光,在吸引着她这只小飞虫,她想象着自己能飞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怕它是光怪陆离。
她无聊地在天台上走了一圈,忽然发现天台上有个风筝,大概是风把它从别的地方吹送到这里。她捡起来,剔去表面的污泥和灰尘,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意外之物,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欢。这东西小巧精致,比在乡下的时候自己曾拥有过的要好看得多。她拿在手里,却又不知道怎样才能把它放飞。
她又重新走到天台边上,举起手中的断线风筝,踮起脚尖,风吹过,风筝的尾巴飞了起来,还有她的头发。她望着远方的城市,慢慢的闭上眼睛,幻想着自己在天空中飞翔,全世界就在自己脚下,她超越了所有人,像个天使一样,她笑了,她听到了来自心中另一个快乐的声音。
在她正满心欢喜的时候,妈妈的叫唤,一下子又把她的梦唤醒。或者,她就像只风筝,刚飞起来,又被妈妈收回去!
妈妈,外面的那些人都在做什么?她跟在妈妈身边,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做什么。妈妈的语气轻描淡写。
他们也要上班吗?也要工作很晚才回来吗?是不是所有人都要付钱才能有地方住?她又问。
为了生活,当然每个人都要工作,没有工作,在这个城市是活不去的。
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里,没有工作就跟我们在乡下没有地一样,没有地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你吃什么?反过来也是一样,没有工作就没有钱,没有钱就没有吃没有住,没有吃没有住你还能活得下去吗?妈妈冷冷的说。
那然后呢?她想知道,活下去以后还有什么,为了什么?
什么叫然后呢?人活着就是为了活下去。
活下去是为了什么?
妈妈瞪了她一眼:那为什么我们要沦落成这样?而有些人就可以为所欲为的抢占我们的土地?活下去就是为了争一口气,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活下去就是为了这些吗?她不懂,无意的问:妈妈,一定非要记住这些吗?
是。妈妈决绝的回应。
那可不可以……?
她还没有说完,妈妈就满脸怒气了:不可以,绝对,你就是一定要牢牢记住这些。如果不是那些人,我们会弄成今天这样吗?是他们把我们害成这个样子,你要永远记得,我们跟那些人是不共戴天。你知道吗?
妈妈的眼神发着凄厉的凶光,把她吓得睁大眼睛不敢作声。过了一阵,她才怯怯的说:可是,可是别人说是爸爸喝了酒才自己不小心摔倒。
妈妈转过身,气得狠狠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天台上,晾晒的衣裳随风轻飘,淡淡的日光照着妈妈一脸的悲愤,咬牙切齿,如同一只森林里发出怒吼的母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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