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仙劫,而困扰她如此长久的劫难,在他眼里却好似不值一提。
狐族多狡,她有万种风情矫饰自己,体贴乖巧,古灵精怪,妩媚勾人,任意面貌她信手拈来,可她骨子里,有着狐族一贯的骄矜。她习惯于做一个站在顶峰睥睨众生的女王,看着他们匍匐在她狐尾之下,因她生因她死。
在青丘,她不仅是高不可攀的圣女,更是离仙道最近之人,她怜悯于她人妒忌的丑态,从不觉得自己渺小。
可是此刻,在夜弥面前,她就如同神祗前的一只蝼蚁。
他一伸手便能替她挡去所有的灾难。
同时也能挡去璀璨霞光。
若此行与他离开去往他口中的圣界,于她来说,不可谓不是一步登天,就连那仙劫也不用自己操心,而她付出的代价便是必须得依附于他生活。
在梵石渊受墨浚掌控的日子,是她此生最压抑不得自主的时候,夜弥虽与墨浚不同,可她并不想再攀附他人生存。
况且那圣界必定不是风平浪静的,她一个从下界未渡仙劫上来的女子,难免遭受白眼与暗流,那里的女子,比她修为强的更不知凡几,这么多年,走到哪里都不乏如洛锦之流的女子与她不对付,她虽不惧,可终究无法忽视那荆棘密布的前路。
即便夜弥能护住她,可依附于人的妲己,还是真正的她吗?
她美丽自负,绝不容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丑态落入别人眼里,更不愿被他人轻视。
所以沉默过后,妲己仰起凝脂白玉似的妩媚小脸,嘴唇略微向上勾起,软声却又笃定:“我不能与你去圣界。”
话音落地。
夜弥嘴角的微笑悄然淡去。
他凝视着妲己神情好一会儿,似是在确认方才那句话是不是他的幻听。
半晌过后,他皱着眉宇,艰难开口问:“为何……不是心悦于我吗?”
“夜弥,在你眼里,我是甘于做金丝雀之人吗?”妲己轻缓地问,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盯着夜弥的眼里带着奇异的光彩,“我无法做你庇佑下的公主,我只能是王后!”与你比肩的王后。
她想与他在一起,以平等的姿态,妲己心里忽而生出无限勇气,去对抗那凶险的仙劫,仙劫,势在必行。
夜弥怔住,有些意外听见这番话,却又觉得情理之中。
这女子从来不是他的笼中之鸟,倒是他,一次次心甘情愿落入她的网里。
……
外界藏剑峰地震山摇,山石翻滚,剑竹铮鸣,紫色雷霆如同箭雨,细细密密从无上青天射落下来,似是要无情灭绝这山上的所有生灵。
无数禁制闪着流光负隅顽抗,如同白日焰火,灼灼燃烧于这座悬空山上。
而云雾缭绕的琼楼玉宇内,两人相隔一尺对视着,周遭的崩坏入不了他们的眼耳,对峙片刻,终有人先低头。
夜弥用力闭上眼又睁开,失神地盯着妲己脑后的烟色罗帐,那张尊贵如神祗的面上泛着微微的青色,有着不该有的落寞。
只听他轻叹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最后终于开口,“你又要让我等你多久?”
清透的眼里渐渐浮现暖意,再坚固的心防也抵不过日复一日的消融,夜弥在她制造的情意里沉沦,她又何尝没有沦陷于他的真情。
这九世,柔软的不仅仅是他的冰心。
他清浅的笑,不羁的笑,开怀的笑。
他的眼泪,他的拥抱,他的亲吻,他的宽容,无时无刻不在攻讦她的铁石心肠。
妲己张了张口,心里酸涩。
她是妲己啊,她应该骄傲地挺起胸膛,露出迷人的微笑,轻抚着他的脸颊,洒脱地给他一个期限抑或是到此为止。
可眼里的暖意顷刻化为潮湿的热流,黏黏腻腻的,缠绕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难以直视夜弥沉静而哀伤的面容,怕下一秒便会流下泪来。
她闭上眼睛,蠕动着嘴唇,轻轻地出声:“我也不知,或许百年,或许千年,或许……”
……
“如你所愿。”空中传来他淡漠的声音,似无可奈何的叹息,溃不成军的自嘲。
刹那间,风停雷止,天光渐开。
妲己睁开双眼,空茫茫的一片。
世界意志的退散,也代表着他的离开。
心底仿佛破了一个口子,冷风倒灌,时刻不宁。
呆坐许久,妲己才慢悠悠起身,飘然飞出楼宇。
挥手扶植起那倒落的剑竹,用灵力驱散其内的雷芒,助其生机恢复,一株一株,她走遍了整座藏剑峰。
见其恢复以往面貌,才舒心一笑。
在太虚神宗众人虔心叩首,膜拜已成仙人的剑仙之时,她灵魂逐渐抽离。
剑仙已成传说,而她也该离去,去迎接那生死不由人的仙劫。
……
灵界青丘。
狐族侍女青玉在圣女峰前愁容满面,自从前日圣女出关后,她明显的感受到圣女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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