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和贾宝玉作为迎春的堂兄弟,虽不似贾琏那般需总揽全局,但是想享清闲却是休想,两个人都不擅长应对这些场面,只能见人便先含笑,连声“同喜同喜……”
两个人脸都笑酸的时候,有小厮过来说贾政令他们过去一趟,顿时连向来害怕贾政的贾宝玉都如蒙大赦,匆匆赔了不是,便去了休息的小花厅。
推开门便看见一身官服的贾政单手撑着额头坐在椅上,他背后就是窗子,外面日头正大,光芒有些刺眼,却衬的厅中一片幽暗,两人刚从热闹的大厅出来,乍一进门,倒像是忽然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而眼前这个撑着头彷如不负重负的人,更是和他们印象中那个在家中说一不二、永远板着一张脸的父亲判若两人。
贾环不安的开口:“父亲?”
被他的声音惊醒,贾政抬起头,看见面前并肩而立的恍如兰芝玉树般的一双佳儿,顿时叹了口气。
宝玉的确聪明,可是却用的不是地方,便是如今上进一些了,也只在诗词歌赋、经史子集上面,或者做学问是一流,考科举也不致落榜,但是若要他出去经营地方,或是撑起整个大家子,却是想也别想。
府里的爵位在大哥身上,连他自己都是科举出身,一日日熬到现在的地位,可是宝玉该怎么办?既没有爵位,也没有谋生的本事,等贾母若不在,贾琏袭了爵,他也就是个旁支,到时候难道和贾代儒一般,只能以教族学为生,唯一的孙子病了,连买药的钱都没有?
叹了口气,又望向贾环,这个儿子好归好,可是儿子太好,也不一定就是好事啊!
挥手让宝玉先出去,看着贾环,却许久不说话。
贾环道:“父亲今儿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是二姐姐的夫婿不好吗?”
他一说贾政倒想起来了,那孙绍祖的人品他倒是遣人去问过,说是个武夫,脾气暴烈,好色如狂,家里的丫头媳妇就没有他没碰过的。贾政为了此事还差点和贾赦吵起来,最后不欢而散。后来贾环的事情便用掉了他全部的精力,如何还想得起来孙绍祖是何方神圣?
贾环最会察言观色,一见他的模样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发愁道:“人家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可是二姐姐一辈子的事。二姐姐性子绵软,若是万一嫁个品行不好的,岂不是会被欺负死?”
这个贾政如何不知道,但是他自家的儿子都顾不上了,哪里管得了人家的丫头?再说,贾赦铁了心要把迎春嫁给那人,他有什么法子?道:“你既然不喜欢迎春嫁给孙绍祖,待会让她不嫁就是了。”
本想着孙绍祖是个武官,为人粗鲁些也是有的,有些人虽然在外fēng_liú不羁,但是在家对妻子却也尊重,指不定孙绍祖便是这样的,何况荣国府对他有大恩的……但是此刻花轿还不上门,想必是孙家知道乾清宫外的事了……可见这家人品行的确低下,贾政也心中有气,这才有了此语。正好孙家迟迟不来迎亲,退亲也是由理由的。
贾环却是一愣:“啊?”
这种事,他说了能有什么用?
贾政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叹了口气重又闭上。
贾环道:“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父亲明明说已然请好了假,去衙门点个卯就回,为什么现在才到?父亲还要招待客人呢,为什么还穿着官服?”
贾政犹豫了一下,道:“我被八爷叫去了。”
便只这么一句,再无后话。
“八、爷,说什么了吗?”
贾环皱眉,胤禩对他一向亲近,理应不会对他们家不利才是。
耳中听着贾环极不自然的一声‘八爷’,贾政心中一阵烦躁,喝道:“你别问了!”
贾环乖乖闭嘴。
贾环样子原就生的好看,玉白的一张小脸,漆黑清亮的大眼,委屈又乖巧的闭着嘴,怎么看怎么可人疼……贾政却越看越是心痛,伸了手想摸摸他的头,却又终究放下,过了许久,才道:“待会的时候,我只要一咳嗽,你就不许说话,听到没有?”
“为什么?”
“不为什么!”贾政不耐烦道:“我一咳嗽,你要是还敢说一个字,我贾政就、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父亲?!”贾环瞬间瞪大了眼,骇然惊呼。
“出去!”
“父亲……”
“出去……”贾政语气又软了下来,无力挥手道:“让为父一个人呆一会……”
贾环无奈,憋着一肚子的疑问出门。他忽然感觉一夜之间,康熙、胤禛、胤禩还有贾政,每个人都突然变的神秘了起来,每个人都有什么秘密要瞒着他似的,让他无论如何也猜不透。
出了门,朝大厅走了几步,听到里面的喧闹声皱了皱眉,拐了个弯儿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坐着偷懒。
不过坐了半刻钟,便听到小厮在外面唤他,只得从藏身处出来,本以为还是贾琏要抓他的苦力,不想那小厮却道:“三爷,有圣旨到了,快去接旨吧,就等你一个了!”
果然去了正厅,地上跪了一地的人,站在香案前的那人虽不熟,却也见过几次,正是康熙身边最得意的人——李德全。
李德全见贾环过来,对他点头微笑,让贾环放下了心,反正不是坏事就是了。
快步跑到贾宝玉身边,正要跪下,贾政道:“过来这边。”
贾环应了一声,按他的意思走到贾政贾赦之间跪下,李德全等他跪好,就开始抑扬顿挫的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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