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天我们心里都在求,祈求满天的神佛,保佑桂花姐能够退烧,尽管我们从
来没有信仰过任何一种神佛,平日里我们也不去相信什么神佛会来保佑一个共妻
的修车佬和摩的佬的女人,但是那天我们都变得如此迷信,甚至比信徒还要像个
信徒。
一直到中午桂花姐的高烧根本没有退的迹象,她的额头还是热得烫手,我们
所有的感冒药对她都不起一点点,哪怕一点点作用。我和韩哥一个下午满广州市
找特效的感冒药,但是广州市当时对所有的感冒药品全部实行管制,我和韩哥根
本没有办法能买到一丁点哪怕最普通的感冒茶冲剂。得到特效的感冒药的唯一途
径就是把桂花姐送往医院,当然她肯定会被作为的疑似病例被隔离起来,
按照当时的规定,我和韩哥都得被同时隔离。韩哥还是不同意送桂花姐进医院,
他显得很固执,他总是认为桂花姐只是个普通的重感冒而已,不是。
我和韩哥心照不宣地都避免提起,非典,死,离去这样的字眼,我
们不敢去想,如果桂花姐真的是,她出了事,我们该怎么办,没有桂花
姐的日子,我们两个男人该怎么过下去,我们想都不敢想。其实当时我们都有点
意识到自己在自欺欺人,桂花姐的症状越来越像个病人,这是个事实。
傍晚的时候桂花姐总算是醒了,她的烧还是没退,脸红得像块红绸子。我们
所有的感冒药根本没起任何作用。她没什么精神,也吃不下什么东西。我用猪骨
头再放点胡萝卜块熬了一大碗浓汤,我和韩哥两个人用汤勺舀着一点点喂她。喝
了这小半碗浓汤,桂花姐好容易有了点精神。我跟桂花姐说,想送她去医院,出
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桂花姐跟韩哥一样固执地不肯去医院。
浪子,你走吧,你先回自己家里去吧。 姐,你说什么呢。 浪子,
你听姐说,姐病成这个样子,姐这个坎,怕是迈不过去了。姐得的怕不是普通的
感冒,可能了。姐不怕死,姐这辈子劳累命,死早一天,也就
是少干一天苦活,少受一天罪。可是姐不想死在医院里,姐在电视上看到了,得
了的就得关在医院里,能不能出来谁也不知道,兴许死了一把火就把人
给烧化了就剩把灰。姐就是要死,也得死在自己男人的身边,留个囫囵尸首。
浪子,姐喜欢你,真的,你要什么,只要姐有,姐都想给你。可是姐不想死在
你身边,你还年轻。姐要是真得了那个,是传染的,会传给你,你这会
离开兴许还来得及。姐这辈子最爱两个男人,一个是你,一个就是我男人老韩,
我想让他跟你一起走,我死了,他不能死,家里还有一家老小等他来养。可是姐
自私,姐要他陪着姐最后这点时间,姐嫁给他的时候是个完整的大闺女,姐这些
年给他生孩子,伺候他,养孩子,姐做一个女人最好的时间都给了他,他欠姐的,
他就要陪着姐走完最后这一程。 浪子,姐知道你有心,你要真的喜欢姐,姐
就在那边等你,咱们下辈子一起投胎做人,姐嫁给你,跟你做夫妻,别像这辈子
这样,姐嫁人的时候,你还不懂事,等到你懂事了,姐已经有了男人,有几个孩
子了。你韩哥也是个好汉子,下辈子要是咱们投胎投到一个一个女人能嫁两个男
人的世道,姐就嫁给你们两个,姐舒舒服服伺候你们一辈子,让你们两个都满足。
浪子,你走吧,如果姐真的迈过去这道坎,你再来找姐,姐还像过去那样伺
候你,陪你玩。 浪子,浪子,你在听姐说吗? 浪子,你记住了,姐要你
帮姐好好照顾好阿桃。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理解为什么韩哥和桂花姐会坚决
拒绝到医院去。其实那时候不只是我和韩哥,就连桂花姐自己都觉得自己得的就
是,瘟疫的恐怖之处并不在于高死亡率,对于群体来说,瘟疫引起的心
理层面的恐慌才是最可怕的。那个时期不知道有多少感冒病患者不敢到医院就医,
尤其像韩哥和桂花姐这样年纪的人,对于某些政府的强制性措施有种天生的恐惧
感,他们真的相信进了医院被隔离,就真的不能从那里活着出来了。
我心不在焉,我当时真的没完全听明白桂花姐那番半离别半遗言的话,尤其
是最后一句,我没听懂意思,桂花姐没把三个孩子都托付给我,独独嘱咐我要照
顾好阿桃。
我已经完全记不清楚我是怎么离开的韩哥和桂花姐的家,又是怎么买了车票,
怎么上了大巴车,然后连夜赶回我的雷州沈塘镇老家的。我当时失魂落魄,像条
被打伤的老狗,被打伤的老狗最想做的事情肯定就是回家,可是我家在哪里?我
爱的人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苗苗去了贵阳,如今桂花姐重病未愈,我只剩下
了一个家可以回,那就是我的雷州沈塘老家,我爹妈的家。我那天迷迷糊糊的,
我大哥不在家,我好像给我大嫂打了电话,电话里我又絮絮叨叨说不清楚什么,
我大嫂就听见什么回家,沈塘,感冒药,退烧几个词,我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回
家,给谁找感冒药,退烧药,我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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