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这条路,忘记了他背着我走了多少次。
洞水村北边的林子,地上依旧铺满了干枯的树叶,两段“咯吱咯吱”的声响交错响着,一个是他的,一个是我的。
“驾!驾!爷爷,再快一点啊!”一个三岁左右孩童趴在满头白发却精神满面的老人背上,手中握着一根刚捡的枯树枝,不停地摇来摇去,神气极了。
老头满面红光,眉眼笑得弯成了月牙,双手一架,将孩童高高举过头顶。“嘿嘿,老头子我还有得是力气!”
……我站在一旁,看得有些痴了。
原来,那时,我的世界这么小,好像只有后背那么大。
啪嗒!啪嗒!我循声低头,衬衣上已然多出了几滴水渍。下意识地抹一把脸,原来不知何时我已经泪流满面。
衬衣上一片干涸的触目惊心的血红染开了朦朦泪水。直面鬼面时,吐出的数口鲜血都没能让我的心像现在这般,简直受到千刀万剐……
三岁孩童兴致勃勃地捣鼓着老头子的一头飘逸白发,口齿不清地说着:“爷爷,爷爷!要是有人,有人欺负辰娃,爷爷要保护辰娃啊!”
老人眯起了桃花眼,“哼哼,谁敢欺负你,老头子我不打烂他的屁股!”整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孩童高兴得丢了树枝直拍手,“好啊好啊!看谁还敢欺负辰娃!”
老爷爷听了,无奈摇头,唉声叹气:“只怕没人敢欺负你吧?”“那是,辰娃可是很厉害的!所以辰娃,辰娃长大以后,保护爷爷!”鹤发老爷爷又笑着眯起了眼睛:“好,保护爷爷。”
咯吱,咯吱……阳光静好,一对祖孙踩着地上的枯树枝和满地落叶,目不斜视地,越过我,走向林间小路的远方。这个背影洒落着细细密密的阳光,宛如一张宁静隽永的画卷,将卷外之人悄悄隔阂。
我痴痴望着细瘦的身影和趴在那身影背上的稚嫩孩童渐渐远去,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
颤动的指尖缓慢伸出,似要留下画中人,却又小心翼翼,生怕打碎了这幅画面。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弥漫在心头,苦涩却温暖着。
“…爷……爷……”林间响起了我掺杂着期待的呼唤。不敢相信,这么嘶哑的音线竟然是从我的口中发出。我心想,其实吧,就算看得到,触不到,能一直看着,也好……
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那双长满厚厚老茧的大手不再牵着一双小手,他忙碌的身影渐渐埋没在各色各样的瓶瓶罐罐之中。
原来这才是我心底最恐惧的东西,我多么害怕它会在刹那间支离破碎?
鹤发童颜的老人,即将要消逝在我的眼中,仿佛只要再踏出一步。然后,他停住了,转身了。空境的回忆在此定格,定格在老人眼角细细的鱼尾纹和嘴角上。
天地失色,璀璨夺目的笑容绽开,带着万分慈爱,如一阵春风吹散阴霾。
“咔啦!”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硬是将我从笑容中拉扯出来。下一秒,这张完美到无救的画伴随着一阵阵刺耳的碎裂声从我眼中分裂成碎片,令星辰失色,令星眸暗淡。
望着眼前在指尖消失殆尽的画卷,我叹了口气。
美好的事物又怎么能长久呢?这个白到底在搞什么……这是回忆,还是梦境,还是……真的只是一幅画?
不管怎样,我都无法控制去追逐爷爷身影的想法,那已经成为了我的一种习惯,一种绝对的依赖。习惯跟在他的身后,习惯他一直替我遮挡头顶的雨。
“爷爷,等等我啊!”
不知者无畏。我焦急地向破碎的身影迈步。
我左脚踏出,却踩在了空处,“嘶!”我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左脚如踏在了空气中,失去了重心,身体便像坠崖般急速落下。
我靠靠靠靠靠!!!!这久违的坠落感,又要摔我一次吗?这一来二去的还玩上瘾了?玩命呢!?我还小,屁股骨头还很嫩啊喂!不对,屁股着地已经是福大命大了,如果头,脖子,四肢先着地……来不及再思索再多,我干脆视死如归地紧紧闭上双眼,等待着清脆地骨裂声。
“嘭。”我掉到了地上。
完了完了,要断骨头了啊!混蛋的白没良心的白没良心的白啊!虐待儿童,虐待儿童啊!我的嘴角害怕得一抽一抽。心里还不忘诅咒那个白衣飘飘看起来纯良无害的家伙。
咦?又是屁股着地么,我这么命硬?等等,这种元神归位的感觉是咋回事嘞?
察觉到周围环境的不对,我猛的张开双眼,才感到小腹传来阵阵钻心的绞痛感。我不由自主地猫着腰抱着小腹,打量着周围。
眼下,我正靠坐在墙根,围在我周围的是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其中一个头发跟咸蛋超人似的,油亮油亮,搓成一撮尖毛竖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偷偷抹了家里的什么油。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想起:“二狗哥,你怎么下手这么轻,一个小屁孩而已,竟然不给我糖吃,是俺的话俺就踹得他爹妈不识!”
我抬头看去,一个浓眉大眼的小可爱在向旁边的贼眉细眼的奶娃子,也就是那个咸蛋超人说着。浓眉大眼的男孩长得的确很好看,如果没有眉宇间那股剑拔弩张的锐气,也许能跟李狗蛋比比……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卧槽,想什么呢?我使劲摇了摇头。
浓眉小可爱见此,恼怒地上前对我就是一脚,好死不死踹在我还在作痛的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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