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关怀顿使我耳后一热,稍缓只微微摇头,“公子今日叫阿真来,有什么事吗?”
他未说话,只是笑着从袖中掏出两个掌心大的圆形漆盒,我细看时,俱都是精美异常,只是两个盒盖上的纹样不同,一个雕刻着花草,另一个则是鸟纹。
“这一盒是零香蜜,乃以白芷、白蜜、零陵香调和而成,香清脂腻,抹于双手,可令肌肤润泽白皙。”他柔声说道,然后拨开我握于腹前的双手,将花草纹的那盒放到了我的掌心。
“怎么?!这是……给我的?”我被这举动一惊,霎时发怔,十个指头僵在那里,不敢抓住。
他颔首,又指着我的手,说:“那日扶你,看你双手干燥而有薄茧,定是往日劳作之故,便寻了此物,自然是给你的。女儿家,一双手是很重要的。”
“公子……为何要对阿真……要对阿真这么……”我一下子哽咽,再难说出那个“好”字,胸口一阵阵波澜翻涌。
“唉……”
我这里动容不已,却见他神色忽而暗了下去,目光转向一旁,口中还带出沉沉一叹。
“公子你怎么了?”
“阿真,你难道不觉我是有愧于你的?”
“愧?!”我惊诧万分,十分不明,“公子何出此言?”
“阿真,来,这一盒你也拿好。”他说着又将鸟纹的漆盒送到了我手里,“这是五灵散,内含五灵脂,紫草,丹参,羊脂四味药材,每日和水敷于伤疤,可活血化瘀,消淡疤痕。”
“疤痕……”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将两个漆盒聚于一掌,赶紧腾出只手拉好丝带,又捂住了右颈疤痕处——想必是不慎教他看见了这疤痕,令他想起早先颓然醉酒的那段时光了,可这愧……
“这道伤疤,罪在萧鉴。”他眉宇紧蹙,满是心痛的神态,凝视着我说来,“那段时日当真灰暗,想必你也是了解的。我整日失魂落魄,不知所措,便重伤于你也不顾及,诸事都抛在脑后。及至醒事悔悟,却得知你竟不在人世了!但,还好,还好,你还活着。”
听着他这番恳切中带着庆幸表达,我竟一下子开阔起来,心底油然生出一种欣然与满足。彼时伤势初愈,我曾摸着这道伤疤想他会作何感想,会不会愧疚,而灞水相遇,我又想他会不会因为我的“死”而怜惜,现在两者都有了答案。
“此事过去日久,公子不必介怀。当时的境况,阿真心里都明白,老爷突然被贬,谁都无法接受,公子也不是有心的,谁还没有犯错的时候呢?”我微笑说着,从未怪他,也当真从心底里理解他,脑子里回忆着的,是他夜醉找到后院对我讲过的那番话,“公子虽也是公侯冢子,出身高尚,志气远大,却自小长在江陵,不谙长安风气。这里朱门玉户,世家贵族,各有各的骄矜,谁又将谁放在眼里?公子自为清流,也到底贵胄,挫折只是一时,实在不必将这俗世的无情沾染到自己的身上,现在这样就很好啊。”我半为劝慰,半也有些吐露心怀的意思。
“阿真。”他唤我,表情微怔,似是端量于我,半晌才舒展开来,“你真大度,也很懂我。”
“公子……”我羞涩地低下头,又着实心喜:这次他没有醉酒,我也不是马奴了,他是真真切切地对身为女子的我说话。
这第二次见面便又到了红日西沉才结束,不经意间,我已将那两个“不敢抓住”的漆盒牢牢地握在了手里。
走出寺庙,他又约我,却不是约的什么三五日,而是说今后不定几时,可常来相会,说还未见识过我的字,要与我切磋。我自然没有犹豫。
如此,整个六七月间,我来了这灵花寺十余次。每次公子都会先于我抵达,然后玉立霞亭待我。我渐渐抛开先前的拘谨,与他谈天说地,对诗写字,俨然是早就相交的朋友。这样的时光,我以前从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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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谁念西风独自凉
初秋的一天傍晚,我仍是从灵花寺归来,半路下了微雨,因未带伞,淋得遍身轻湿,正自拨袖弄裳,晾开潮气,不料却见虞娘子伫于东堂廊下,神情入定,似有所思。我便迎上去,轻声唤她。她见我先柔婉一笑,伸手相执方颜色一变,发现我身上潮湿,拉我赶紧回房换了衣裳,还一边嗔怪,说我心粗,不知爱惜自身。我只心头一热,顺应了几句,其实心中不觉有她说得那般娇贵。及整理罢了,与她又对坐在几案前闲聊起来。
“你这向时,倒比头两个月开朗多了,喜爱出去游逛,这是好的。只是,独自来去总不合适,今后我让玉练随了你,去何处也乘那马车,岂不得体方便?风雨突至也不怕了。”
她杏眼含笑,一边为我倒了杯热茶,只是我见她这番话,竟自觉羞惭,想她是诗礼门庭的女眷,顾忌得多,我倒一时不察。
“玉练玉缨自小追随娘子,阿真如何能分离她们?我从前散漫惯了,不晓得分寸,以后会多加注意的。”我略低着头,心怀歉意。
“呵呵,你到底是误解我的话了。”她摇头,却是风轻云淡,“你现日常都在父亲书房帮衬,他时常夸你条理清楚,才学过人,令他省去许多烦杂,我还怕你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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