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给他留了个后,挺好的……”
宅门吱呀一声合上,阳光成一道方形洒在墙面。
繁华的京都,只有他独自立在大街之上,身边路过的人们,衣袂飘飞,面带笑容,他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陆阳寻了个花台坐下,身侧就是裴天儒那间简陋的宅院,他仰望苍穹,蓝天白云,景色依旧,无论是在何时何地,看这片天都是一成不变的,而脚下这片土地上来来去去又有多少人生多少人死?
人这一辈子,算来也就几十年的光阴,弹指容颜老,想起方才的所见,背后竟生出丝丝凉意。
他也会老,容萤也会老,老了之后便是死亡。
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十指紧紧扣着。
他不能留在这里……
他还得回去找她,一定要找到她,一定会找到她。
“回去吧。”陆阳朝着天空自言自语,“这一次,一定可以……”
“一定可以……”
他合上双目,温暖的阳光从脸上渐渐褪去,人们的谈笑声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不见,周围复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听到清脆的鸟鸣,呼吸间,有清新的空气涌进肺腑。
陆阳睁开眼,地上的雪已经化了,绿草探出土层,他抬手遮了遮炫目的阳光,发现冻掉的指甲已经长了回来,身上温暖柔和。
梦醒过后,春天到了,万物复苏。
也不知在这深山中睡了多久,等他再回永都县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京城既然落入端王之手,难保他不会下令追杀自己,陆阳只能买了个斗笠遮面。一路寻到县衙后门,伯方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见到他时无比欣喜,忙找了个隐蔽之处说话。
陆阳颔首问他:“你这是要去哪儿?”
伯方掂了掂行李:“这边任期满了,我得去扬州赴任,还是个知州呢。”他笑了两下,表情又严肃起来,“倒是你,之前大理寺还把我找去问过你的下落,你自己千万要当心,这京城还是别来了。”
他闻言皱眉:“他们可有为难你?”
“这倒没有,我说我和你不熟,只是同在一个地方任职,平时礼节上的会喝两杯,对方听我这么说,也就没再问了。”
他松了口气,但在得知裴天儒和岳泽皆留下书信离开后,陆阳神色又变为凝重,他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们三个人一起消失,这已经不能算是可疑了。
如此回忆之前种种,mí_yào、被劫、血迹,越想越觉得漏洞百出。是她不想见他?不会的,这样的主意,绝对不是容萤想出来的,到底……还是裴天儒!
想到此处,那一股腥甜堵住喉,胸口仿佛被巨石所压,几乎喘不过气。
她跟着他走了!
她还是跟着他走了!
和从前一样,他到底没能阻止得了。
陆阳心头怒不可遏,又涌出一种无力之感,随后便宽慰自己。
不过也好,至少她还活着,他慢慢找,总是能找到的。
他以为他能找到她,但事后看来,这一切并非他想得那么容易。
知道容萤不可能朝北走,陆阳就一路向南,沿途所有的镇子、村落,他都一一问过,举着她的画像,比划着,描述着,然后得到整齐的一片摇头。
他把所有容萤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甚至去了淮南。
周朗当日正在城门巡查,带着遗憾地语气对他道:“小郡主没来过我这儿。”本还想说些什么,看见陆阳憔悴的神色,他又叹气:“你好好珍惜一下自己的身子吧……你若病垮了,就更没办法找人了。”
周朗将手头的事情交代好,打算派了几个人随他一同去找,陆阳思索良久,终究还是推辞了。
他在淮南待了半月便启程北上,那时离容萤的失踪已过了一年。
陆阳走的当天,周朗回到府邸里问那个小姑娘:“我看他清瘦了不少,你何必不见他?”
珠帘之后,有人走出来,她身边还跟着两个少年,神色间风轻云淡,波澜不惊。
“见了他,他只会又为我的事劳心劳力,还是不见为好。”
周朗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他其实想说,你眼下没见他,他一样在为你劳心劳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在这些漫长的时间里,陆阳去过许多地方,见了许多人,许多事。
他一开始是在寻找容萤,到后来似乎一半是找,一半是在消磨人生,中原大片的土地他都走过了,山川、河流,从百花遍野一直走到冬雪漫天。
渐渐地,也习惯了没有她的日子。
最初的那份难受与辗转反侧,在不断流逝的时光中慢慢被磨得腐朽,像是已结了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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