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包饭作的粥没有来,只得每人自花贰角洋买一副大饼吃。挑饭的店人终于到了,但支吾着说“因为早上不留心,把粥撞翻了,于是…”。大家都忙着准备出去做事,于是没人与他计较。七时半均臣即与锦华至北苏州路石路仁德竹行,背竹篙四支至店中。八时半,均臣又与锦华和拉车子的人送货至三菱码头,但不巧,刚到桥上,忽然戒严,一直等至一个钟头始开放。卸货后,又欲往兆丰路车火油,行至中虹桥,但中虹桥戒严未释,并有许多“倭兽”在四处驰骋。其中一只“野犬”拿了杀人武器乱赶着路人。正在均臣他们赶紧躲避时,刚有一老人走得慢,被“倭兽”吃了一枪柄,并蹄跌老人所负的乡藕担,以致藕被四散,老人恭手请求,但那“倭兽”非特无悯人之意,反而腿蹄乱飞。中国人在中国的土地上,反受异兽之欺凌且无一人表示愤慨,而畏慑地逃避了。均臣等也只能袖手旁观,强忍着,敢怒不敢言。
中午正在吃饭的时候,忽有一人来,均臣回头一看,原来是乡间老友国华。国华拿来冠群夜校报名证一张,说是填上加上会费三角交给夜校即可。大家八扯七拉谈了不少的话,当国华热烈地喊出均臣家乡的小名“阿狗”时,锦华听了,直作奇闻谈。均臣其实最想到益友夜校去读英文,因此问国华能否帮忙取张报价回来。均臣和锦华随即向葛先生和陆先生请求读夜书,二位先生倒是没说什么并都允许,两人甚是欢欣。吃完午饭,均臣至振益厂去取螺丝帽二箩,非常的重,只得乘电车回。接着又与锦华同送“施得子”至江南所,11时班火轮轧出,二人步行至南阳桥乘电车来。
锦华因往栈房车火油而误车火酒,早晨大吃其“牌头”。上午欲将麻蓬布一匹还给恒大昌,谁知此物竟不翼而飞,闻须洋一百元,二位先生或冷笑,或热嘲,讲得人有些**辣的。先生要均臣到栈房去看,亦不见所在,于是就判定为昨天晚上失去的。后先生问星期日晚上是否在店,均臣说到姨母家了,回来时锦华已睡,只得逾窗而入。听此言,二位先生未有何言责备均臣,只等锦华锦自江南所回来。锦华回来后,二位先生便一左一右,一阵排头非常厉害,搞得锦华灰头土脸。晚上锦华父来店中,私下给些钱与锦华,且喃喃地谈了几句话。后听赵先生说:“今天陆先生等将失布事告锦华父,且命其父来教训锦华,故此来店”。
晚七时均臣又往姨母家。姨母正在忙碌,据说,是因为姨夫的大阿姨的女儿因生产月中受病,近命已垂危,故在准备做寿鞋。莉霞见了均臣说她将至冠群夜校习国文科,而萍表姊则读英文,均臣听了也很赞成,并说自己也将去益友夜校读英文。等姨母忙了一阵,均臣便拉着忙碌的姨母告知店中失麻布事,姨母心中不悦,均臣又告姨母学费事,暗中要求能否支助些学费,然而姨母却委婉地拒绝了。见姨母面色不佳,均臣只好匆匆回来,临走时,姨母塞给他一件九成新的黄色哔叽单衫。
终于可以上夜校了。均臣和锦华都准备去江西路大公职业中学内的益友夜校,锦华上英文二班,是从晚上7:30至8:30,而均臣则是分在英文三班,在晚上8:40至9:40,这样时间根本要冲突,因为锦华回来,而均臣复去,二不相接,没人看店,店须关门至少十分钟,除非是锦华早退十分钟。均臣认为假使他在早班的话,是可以早退的,而像锦华这样的小人怎肯牺牲自己呢?第一天,大家说好先试一下,让锦华先去,说好锦华提前十分钟早退,来替均臣看店,均臣再去夜校。谁知直等到八时五十分锦华才来,这种僵事,使人无法可想。均臣赶紧跑着去益友,但已迟到。先生是一位年青大学生,教书有些不入腔,马马虎虎,根本没有教学经验,均臣愤而逃学。均臣想还是转到冠羣去报名,惟学费须七元之多,自己又实在付不起,姨母又不肯支助。走在路上,均臣挥拳不已,似欲打破天罗地网。回到住处均臣仍愤极,便在庭中大打其无名拳。
无名拳打到晚十时多,几日没见的裕元突然回来了,足着麻鞋重耗,说其母病重厌世上吊身亡了。而其表面上对其亡母却并无表示悲伤与难过,只是精神萎顿,不声不响,他说因其母与婆争,而又已久病不愈,忧而自勒于床上。听到这不幸,均臣又继续打了十分钟的拳方才罢休,回屋洗了便睡。
[1]“七月半做羹飯”是寧波人的習俗。“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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