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来,拿起白天问邻店顺康号的永庆借来商务出版的《服务与修养》一册,讲的是人生必备的要素。内说:“人有圆、方、尖三种人,而我辈人须有圆、方、尖三者具备,也要不圆不方不尖...”“人都是从困难中得到伟大的成功,只有有毅力决心抱乐观,那末一切困难都视之无物了...”但作人要方﹑圆﹑尖,又要不圆不方不尖具备实在极难,非要有长久之修养不可,并且要有毅力,忍耐才能打破这个困难。比如对锦华,是否尖有余而圆不足呢?但一看到锦华那张猥琐的脸,那副夸张的表情,闻到他那身上发出的恶臭,听到他那尖刺的嗓音,均臣就打心底里翻出厌恶来。需要修炼,何时像对锦华这种人都能忍耐了,也就立地成佛了,均臣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
早晨醒来,天气阴霾,不多时就已秋雨霏霏了。吃了早饭,均臣与裕元去华联还书,这本《战地佳人》被罗松年借来已过期廿月,而均臣又延一周,故被共罚贰角,他又换了欧阳山的短篇创作《鬼巢》。从华联出来,当他们路过河南路时,见一辆巡捕黑车子停着,几个巡捕如老鹰捉小鸡将一群群的男女老少的乞丐推进车内,挤得满满一车,有的不肯进去,那巡捕的木棍便像雨点一般地落下,乞丐像宰羊般地叫,一个个被装进地狱似的车子里。孤岛外是倭兽包围,而孤岛内洋殖民者还仍然耀武扬威,尤其是这些法国人,自己的国家尚被侵略,居然还在殖民地欺负当地人民。
中午雨停天晴,日放光。因浦东那边需要方灯,催得极要紧,均臣与锦华只得乘舢板过去。划舢者,为二童子,年约十二岁左右,撑篙极其灵活。船至江心,风大作,浪儿起伏不定,均臣忽忆起“风急急浪滔滔雨凄凄路遥遥。我们好比一叶扁舟…”的新诗来。送了方灯,随小轮而回,在11号码头靠岸。岸上碰着锦华的姊姊欲动身至甬,当她将赴甬事告之锦华时,锦华竟然尤若无事,点点头也不搭理,就骑自由车径自而去。均臣看了大惑不解,心想姊弟如此无情感,此人废也,真可谓“人无情感兽也不可之与”。话也不巧,刚回到店,浦东又来电催要方灯,但店里已无存货,葛先生马上叫锦华立即去恒大昌栈取方灯一只。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突然锦华出现在店门口,恸哭不已,面部胖大如鼓。问其详细,原来,恒大昌栈在虹口,开战后被日本浪人占据,变成太东洋行。锦华到了恒大昌栈,估计他又在耍派头,大声叫娘姨去通告里面的日人出来,并取方灯。未几,一日人出,见到锦华二话不说就赏以大巴掌数十,并叫他跪下,以为其无故取物,当作他为盗贼,并恐吓叫人缚送领事馆。锦华此时犹如丧家之犬,下跪及连连作揖莫已。锦华叫该店娘姨打电话至新华五金,陆先生接的电话,说清事由后终于了事。锦华诉说完,仍大恸不已,陆先生只好不关痛痒地再致电恒大昌栈。对方是一位中国雇员,其连连道歉。挂上电话后,锦华始罢休。见他无事,就支他先去吃午饭,均臣听到陆葛二位在背后悄悄议论着﹕“其实是他人笨木,不灵活,派头介大,吃此苦,也罢了…。”
下午均臣又车船刷到栈房,计平黄鬃刷一百七十只,黄鬃三角刷一百四十只,石灰刷六十五只,木柄一百根,铅司刷十二只,方船刷一百只,济济于一堂,叫车夫扛扛过。但等装火油时,放在门外的麻袋三只,其一已不知去向,车夫急煞,因那是钱德兴的货。
晚上读书,碰着莉霞和阿苹,阿苹叫均臣去吃饭,但因时间不够均臣拒绝了。莉霞拿出弟弟幼臣的书信一纸递给均臣,打开看,弟弟的字确已进步了许多,话带俏皮,并叫均臣头油粉面少用。看到这里均臣苦笑一下:除了刚理完发那两天还可以保留些“头油粉面”,其他时候还不是“乱毛发,糠面皮”,哪有许多钱去使用。翻看信背,见有铅笔字数行,是莉霞的字迹,写道“均臣弟,有许多话要对你说,所以各人自知---姨母似很恨,我很不快乐。”均臣沉默呆看了许久时候,全身血液像潮水一般奔动。可怜的姊姊,她时时在折磨自己,疑心、担忧,她为姨母的一些言语和表示而不满,以为姨母很恨她,其实这或许是生活指数的日日高升,人成结羣,当然是愁的。均臣把姨母当是他的第二个慈母,她时时的顾到均臣和其姊弟,就像顾虑自己的儿女一般,决不偏左右的,使他非常的感激她和姨夫。姨母为了家人的众多,全靠姨夫如牛马一般的负担了全家,怎么不要担忧呢?姊姊的疑心,也是难怪的,像她这柔弱的心灵,半旧的脑子,遇到类似讽刺的话就会不舒服,况且像表姊妹等,她们的性情均臣都知道,阿苹有时心直,有时尖刻。而阿芳年少,近来如中了狂一般,喜欢学滑稽派,但说话倒也尖刻的。总而言之,一半是莉霞自己的神经过敏的缘故,均臣想有机会,将劝劝她才好。
中秋节将临孤岛上,又是个大发利市的佳节,许多吃食公司、糖果店和南货店都将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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