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元旦了,1944年开始的第一天,均臣、炳仁、全生都起得很晚,洗漱完已经十时了。均臣将昨夜剩下的腊肠饭用火酒煮了﹐味道比昨夜的好得多了。没想正在吃的时候﹐刚巧刘廷章来﹐大家连忙逃入内室﹐狼狈之状﹐使人好笑。吃完早饭﹐大家坐着瞎谈﹐谈些农作物等﹐很有兴趣。
之后幼臣来,均臣便与他一起去了姨母处﹐阿苹、阿芳应淞鸿之请去看话剧《秋海棠》了,只姨夫姨母在。姨母烹了酒给他们吃﹐均臣觉得幼臣酒量比较自己还好些。席间姨母说到他们兄弟俩的母亲出嫁的历史﹐说他们父亲的少爷脾气。姨父见兄弟俩听着有些尴尬,便岔开话题,并见识颇广地说:“孙文先生其实并非病死﹐是被人用阴谋以痘苗作白塔糖﹐吃之肚子出痘而死的…”。姨父很幽默﹐话也很爽快,均臣想假使姨夫是文学家﹐恐怕要当中国的鲁迅第二了。可惜姨夫自小被生活所牺牲了,又更因时代的限制﹐他的思想已很落伍,套句哲学的话(均臣最近在《大众哲学》中学到不少哲学词)﹐他似乎是“宿命论”者,他认为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神所规定的。但姨夫的公正不阿﹐认真不虚﹐却也是该学习的。
幼臣酒量甚好﹐酒后大话连篇﹐傻直可笑。他也有他的幼稚的“英雄主义”﹐惹得姨母叫他“十三点”﹐连均臣一起﹐叫做“一对宝货”。这时﹐二舅母来了﹐是为了二个孩子的学费﹐因学费从三百几十元加至五百元,所以她来借钱。她话很多﹐近乎谄媚。可是也怪她不得﹐生活的重担已负到她的肩上了。
刚送走二舅母,淞鸿就回来了,他刚做男嫔香回来﹐因为今天是他的朋友永兴结婚。据说永兴常在跳舞﹐并且拜了一个“先生”叫陈子亮。今天叫陈做证婚﹐还请黄老头闻老头到场﹐幸福得不得了。一边描述着,淞鸿一边兴奋得手舞足蹈。均臣记得曾听老赵讲过,黄老头就是大名鼎鼎的黄金荣,而陈子亮是他的马仔,闻老头就是前面提到过的四老之一闻兰亭。
两兄弟从姨母家出来,携咸菜一瓮,这是姨母要他们带到莉霞处的。咸菜很重﹐想乘黄包车﹐可是价很贵﹐兄弟俩便抬着走。好不容易到了,可是门锁着﹐邻居说莉霞夫妇去看电影了。等了一个时辰,莉霞与泉才回来。进屋寒暄一下,泉便说他自己作生意只勉强能开销,姨父仍叫他回永昌新玻璃号去﹐但他不愿意,一来不自由而且薪水不大﹐如果做私生意被发觉反而不美,二来重新走回去太没面子了。均臣劝他还是回去,自己做毕竟风险也大,现在有了女儿,负担会更大了,还是保险一些的好。说了一会闲话,泉就去买户口粉去了﹐莉霞趁机跟她的两个兄弟说,自锡回后﹐泉只赚了千余元钱﹐而且将姨父所借之五千元钱将用光了。均臣让她别急,等看一段时间再说,说完他与幼臣就借故出来了。
与幼臣分手后,均臣回到住处。住处只有全生在,均臣也没理他,就拿出周全平的《梦里的微笑》看﹐此书都是些恋爱的故事﹐篇篇有些像公式。看得不耐烦,就又拿起看了一大半的郭沫若的《幼年时代》。郭少时很聪明﹐且有胆量﹐他家境很好的﹐他的活泼聪明刚强很使均臣感动,与自己的懦怯无能相比﹐真是相形见绌。现在均臣只梦想着能进正规学校﹐训练和竞争﹐才能使之进步。
看书看到傍晚时分,肚子开始饿了。全生自那天与均臣相打后﹐不堪寂寞﹐这时又向均臣亲善了﹐他出去买了生煎馒头十只给均臣,均臣看他这般殷勤,便也下楼在小菜场买带鱼二条。拿回来清烹﹐再买些酒﹐用花生下酒,与全生吃到十二时半﹐谈了许多的话﹐一时才睡。
昨夜茶吃多了﹐早上尿急﹐懒着不撒﹐不料竟急了精﹐真是可惜。一梦转来﹐已经九时﹐恐怕刘廷章又来﹐均臣与炳仁、全生连忙草草起来。由于经常晚起,前日均臣便与柄仁和全生约定﹐每朝七时前起身﹐如迟十分以上者﹐要罚写大字二百个﹐第二日二百五个﹐…三百五…,惟隔了四日后从第一日算起。今晨大家均迟﹐所以都罚。
恒利大楼管理严格起来,粪已不能便了﹐所以一早裕元叫赵生记在店的窗边搭一木的小房。大约二尺﹐高约一人﹐门开在外面﹐里面完全封没﹐以免臭气。建设需洋千五多元﹐并买马桶一只洋五百元。
上午均臣至庆成祥订购拖粉绳五百磅,价六十元﹐均臣每磅加了三元赚头﹐货色在下午可车。当他们定完货归店不久﹐庆成祥的那个与均臣定货的麻皮雇员匆匆跑来﹐说是刚才交的定洋少了一千﹐叫均臣查查看﹐均臣说不会弄差的﹐麻皮不依,一定要均臣跟他至其店,均臣没法便一起返回庆成祥。庆成祥老板态度真诚﹐所以看来一定不会假的。这时一个十八岁模样的女孩子在旁正在骂那麻皮﹐“饭桶﹑呆大”个不停。那做小伙计的真苦﹐一个年至四十的人竟给这毛头姑娘骂。均臣连忙回店﹐叫裕仁细点﹐果然多了一千元。均臣便携钱至该店﹐他们都客气不得了﹐尤其那吓得不得了的麻皮。
回店后,见老赵正在被刘廷章吃“排头”,吃得很利害,原来老赵替刘买差了地毡﹐赵一边听着一边还自认差错,狼狈得很。均臣看着这一幕,觉得刘廷章是个阴谋家﹐而赵是一个投机家,两个人在一起,都是互相利用,互相争斗的。前者面上口上相当可爱﹐私下的计划却很恶毒﹐可本领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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