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三的婚宴第二天仍要继续,于是又叫均臣他们前去叫到其家吃饭。均臣先去理发,回来时,接沈老三电,叫他快来,说炳仁已去了,老赵等也均在。均臣为凑热闹便也前去,去到后才知只有老赵与等四人在,正坐在新娘房中聊天,新娘则在观《杂志》。均臣今才看清其面部,眼很大,尚美,唯嘴太阔,微噘,这似乎是其缺点,不过一个受过中等教育的女子甚可自食其力,何必嫁这种臭男子呢?均臣一边观察一边想,这新娘一定也很不满的,一定觉得是上媒人当的。大家坐了会儿,就去吃饭了。刘廷章的夫人在炒菜,一共烧大约六只,还有二只是昨晚吃剩的,一只蹄胖[3],一只杂羹。杂羹这东西最脏,是与别的食剩品集体煮的。还有臭咸蟹、咸虾、红烧洋番薯、青菜、厚皮无肉的“菜煮肉”等。沈老三在拼命劝吃酒,其实再吃酒他也心痛。米饭则状如焦干之糊,分不出饭的粒头,真是“吃过吃伤”。这时沈老三的妹叫黑妹,为其子失落了外国金手戒一只而大跳大嚷,要把小孩打死,后来在袋里一掏,原来就在里面,于是一面对大家“对不起…”的道歉,一面“小鬼!不肯讲,给我打死我也不会难过的…”边骂边下泪了,但泼妇之态已毕露了,硬装“上等人”腔,结果狐狸尾巴拖了出来,看来也是其门家之不幸。均臣心中闷极,真想马上吃好马上就走。
好不容易出了沈府,均臣独自回到了店里,看到几天前即十月十九日的《中华日报》,中有鲁迅纪念特辑,因那天是鲁迅逝世八年纪念。上面有北大教授特约来的李静台者,作《鲁迅传记》一篇,很简短,但均臣似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忽想起昨日幼臣拿《文艺》一本,内有李霁野的《忆鲁迅先生》一篇,均臣立刻想起,这篇文章的前段竟与李文一字不改而同,作者虽申说系参考李某的书,但如此短文,竟一字不差,不如还是说抄李某的书好。如此堂堂博士,大扫人格了。其实对于鲁迅勉强的认识或者只是慕名瞎捧,都是该用“蚊香熏出去的”,有些人认为鲁迅是个“神”般地崇拜,这简直是侮辱了鲁迅。周作人说“最好把鲁迅当作人看待,不要当作神般的,这就是傀儡木偶的崇拜…”
看完前两天的报,又翻了翻今天的,见报载,台湾、菲律宾方面海战激烈。日方称打沉美舰四十余艘,大肆宣传胜利,并说菲律宾之香伊泰小岛也被登陆。均臣将《中华日报》扔在一旁,他并不相信这家汉奸报纸上的东西,大体抱姑且听之的态度。见店里的其他人还没回来,他便又去了姨母家。
姨母处,只有阿苹和韵芬在,阿苹悄悄拿出淞鸿与其女友之情书给他们看。据说该女友名叫慕兰,是高中生,在江南所做女职员,与松鹤已有相当友情。从信中看,该女字颇秀,句尚通,对现实之男子社会因本身所受侮辱,极表痛苦。看了信,大家为淞鸿高兴,希望他真能娶得美人归。稍后,均臣向韵芬问起莉霞他们去甬的情况,韵芬说莉霞气量小,经常与泉口角,而泉不像均臣和大舅父那样的“直心直相”,对莉霞的抱怨只是不管不顾。正说着,姨夫一本正经地进来了,在均臣看来姨夫与半年前已近似两个人了,他现在总是喜欢管琐碎事,什么松鹤的婚事、人家揩他油等等也难过半天,怪不得大姨母在此住不长久。对此均臣更不高兴与他说话,他变得很固执,其实真是差误百出。均臣自前次“火并”后,很想从此不去见他面,除非还了他的“恩”。但一来他因是酒后乱言,当然有原谅之必要,二来他此后并未“记仇”,不过几天就忘光了,于是均臣也无理由不原谅了,但他始终极力避免与姨夫谈话。其实他更喜欢最好爽快一刀二断,最难过是不硬不软的连在一堆!
将要吃晚饭的时候,泉来了,见到均臣便拉他到一旁,避开姨夫谈起泉自己的近况。泉现在已进静安寺路一小木器店,太小,店规也不堪,店老板原为工人出身,店中其岳父舅子均是揩油圣手,认为刚来的泉对其揩油之妨碍殊感不安。但店主极吝啬,连大饼都要上账的,工资最高不过八百元,而每日车资少至十元,生活真清苦。今日泉的态度有些夸张,认为自己本领极大似的,其实能力真是少得很。
二人正说着,姨母兴冲冲进来,拎了大包小包,原来她替韵芬买嫁妆回来。所购有皮大衣一件,洋二万余,短大衣一件,洋八千。姨母说,男方送来洋共四万五,婚宴的酒水准备男方去办,花烛夜暂租房间,并承诺婚后另有房子云云。可这只是一部分,其他嫁妆尚未办,现在预算尚需钱二万始能敷衍。姨母意思以为姨夫近极善愁,当然不能补贴,但均臣想淞鸿每月有十万进账,贴些有何妨?若省些在外吃酒的钱,恐怕没有几天就赚回来了呢。现在淞鸿与其女友交际频繁,姨母欲进行手续,淞鸿则谓时机尚无成熟,姨母心中殊喜,可能是因为不用即刻再拿出一大笔的消耗吧,但均臣对这喜欢感到有些漠然空虚,也只有祝他们美梦完成更好。
大舅父去甬后,其店董已将其囤物廉价出售,其中赚头恐怕也被“捞”去了。而其现在钱也没有了,韵芬结婚少不得是他负责的,所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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