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气氛有些不对。
素衣捏着药碗的手紧了紧,与天冬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秦默眸光淡淡, 落在池水上, 似是被上面漂浮着的五颜六色的的花瓣吸引,没注意到素衣的异常。
待听到轻微的关门声后, 秦默蹲下身子, 试探了下水温,温温热热, 还好, 不是很凉。
“再泡一会儿便上来吧, 莫要染了风寒。”清润的声音与往常无异。
昭华公主静静的看着他, 心中有些忐忑,他现在这般的淡然,淡然到好像全然无知的态度,反倒让她难以捉摸了。
“修园子的事情怎样了?”她漫不经心的在水里扑腾了一会儿, 靠了过来, 趴在水池边上, 歪着头看他。
“河工都已经拉过来了,一切如公主所愿。”秦默低着眉, 眉目间清淡柔和,瞧不出一丝异样, 昭华公主微微放下心来, 或许, 他并没有察觉到,是她多虑了。
苦涩的药味顺着风飘了过来。
昭华公主刚落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不对……这么浓郁的药味他会闻不到?他又不是傻子,可他现在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问都不问?
屋子里光线微暗,黑衣青年俊秀挺拔,面无表情,看着她的眸光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温暖,与平日里无异,多么淡定的一个人啊,昭华公主的心却猛然沉了下来,“秦默,把手伸出来。”
秦默身子一顿,将左手伸出,刚撩过池水的手微湿,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很是好看。
“你知道我说的是另外一只手!”昭华公主眸光紧紧锁着他,声音微颤,“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我该知道什么?”秦默低垂着眼,声音清淡,显得异常平静。
平日里最喜欢的便是他这清淡温和的性子,可是此刻,昭华公主却厌极了他这性子,厌极了他的沉默,她伸手,一把拽着他的右手送到自己跟前,在看到他的右手时心狠狠的一震,骤然瞪大了双眼。
他右手上,一根凤尾簪静静的躺在那里,尖细的一端深深的将他的手刺破,上面沾染了鲜血……
“你……”昭华公主瞪着眼睛看他,如此近的距离,她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睫毛轻眨,眼神里是她看不懂的幽暗沉郁,可是他面上的神情却没有变过,还是那样的清淡,还挂着清浅的笑容……
他面上没有一丝生气的迹象,连难过都看不出来,可是昭华公主却感觉,他心里有海啸在地动山摇。
秦默一向冷静理智,便是喝醉了都能自控,他与她是两种性格的人,他不会故意伤害自己去博取旁人同情,如今这般,是因为就连他自己都快要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昭华公主眼眶湿润了,因为她已经开始懂他了,他是怕吓到他,所以强忍着脾气。
他其实很难过,难过到快要失去控制,否则不会用这种方法伤害自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本想送给你……”秦默声音平静,他顿了顿,又道:“看你头上的木簪很久都不曾换,我便做了一支新的……可惜,现在脏了,回头我重新再做一个……”话落手一动,就要扔了木簪。
“不要扔。”昭华公主声音有些哽咽,从他手中拿过木簪。
木簪朴质,没有多余的花纹,只在簪头雕刻了一只精致的凤尾,唯美的弧度优雅,这需要很精细的功夫去打磨,看得出做的人很用心。
鲜红的血液顺着木簪的尖尾往下滴着,落在潮湿的地面上,被水染成了圈圈淡红色的涟漪,像极了开在水中的粉色剑兰。
“……很好看,我很喜欢。”滚烫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了下来,“秦默,你为我带上。”
“好。”他低低应了一声,从她手中接过,挑起她头上的几缕湿发,手指轻翻间盘了一个简单的圈,将木簪插入,在公主第一次要求他为她盘发之后,他特意去寻了素衣姑娘学了几种简单的盘发技巧,这些原本不会的事情,如今做起来,很是顺手。
“好看吗?”昭华公主站在水中,静静的看着他。
其实湿润的头发根本不适合盘发,便是插了木簪,那头发也是湿漉漉的黏在头上,根本没有美感可言。
“……很好看。”秦默颔首。
“……嗯。”
一旦沉默下来,气氛又凝固了起来。
昭华公主心中酸楚,鼻子发酸,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她其实想要解释,可是她又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这是他们以前就说过的,她不能为他生孩子,至少现在不能,她知道秦默不想她喝药,所以刻意避开了他,可如今被他发现了……她倒宁愿他开口询问,或者是大发怒火,将事情摊开来说,不管怎么样,只要将事情说通了就好。
可他始终都不提药的事情……
而她,也不曾问他手上的伤从何而来。
以往都是她纠缠着秦默天南海北的乱说一通,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反正不管她说什么,秦默都会认真的听,认真的听到心里去,偶尔会回应几句,看着她的眸光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们一向很有默契。
可如今这你不说,我也不说的默契,实在是扰人。
昭华公主瘪着嘴,满腹的委屈,既然你不开口,那我也不开口,就这样耗着吧,看谁熬得过谁,她就待在水里不出去了,冻死她算了……
这样沉默并没有维持太久,终究还是秦默先妥了协。
他俯下身,用左手轻轻的擦拭掉她眼角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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