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院子里静了下来。
今日是七月初七,七夕佳节,外头热闹不已。
时辰尚早,荆词起身轻轻走出尼姑庵。她独自走在街上,周围的繁华与她并无关系。
自有记忆以来,荆词从未出过洛阳,不知外头还有其他景象,道路如此难行,口音竟有千百种。更甚者,历经灾荒的老人、妇孺,穷苦不堪。荆词苦笑,自己尚且无家可归,流离在外,倒叹息起别人来了。
街上的女子们穿得姹紫嫣红,个个面若桃花,俏皮得不行。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互相打趣。顺着人流走,是一条河流,河的两边有许多妙龄少女在放花灯、许心愿。
荆词孤身屹立于石拱桥上,微风轻拂,河中花灯飘向下游,似一条长长的红色丝绸。曾几何时,萧安拉着她的手,满脸期盼道:“待到乞巧节,荆词便可与我一同放花灯、求乞巧了。”
不过数日,已物是人非。
桥下,一男子抬头望着高处荆词单薄的身影。灯火繁华,众人喧闹嬉笑,唯独她屹然孤清,一身凉色,满腹凄哀。与前几日尚是缤纷笑颜、活泼灵动的少女,简直判若两人。
荆词转身,不经意间与之对视。她的睫毛颤了颤,竟是他……
莫名地,崔琞竟成了她在这个陌生城镇唯一有熟悉感的人。
良久,崔琞移开视线。
“小娘子?”一卜卦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荆词身边,“你必定是一位娘子。老朽算准了,此时此刻会在这桥上遇到一位小娘子,想必是你。”卜卦人继续盯着荆词,信心满满。
“老丈,你有何事?”
“今日乞巧节,听小娘子你不是本地口音,佳节飘零在外,老朽当为你卜上一卦。”说罢便放下摊子。
荆词苦笑,这卦不卜也知,此番境地,能好到哪去?
“来——来——请摇签。”
她将竹筒慢慢晃动起来……
卜卦人拿起签子,若有所思,“娘子近日已遭大劫,却大难不死……啧,可是……却不见后福,不过无妨,娘子生来是富贵命,今日又与这石桥有不解之缘……”
“你还敢行骗?”
卜卦人一个激灵,眼神左右躲闪,冲崔琞大声道:“瞎、瞎说什么!老朽祖师伏羲氏,已传千年,岂容尔等诋毁!”
“前些日咒骂别人的双亲,昨日骗取他人不菲钱财,还未被打怕?”崔琞笑道。
“你别多管闲事,小娘子你听老朽说,你今日与这石桥有不解之缘,所遇之人,必定是你今生……”
“老骗子!又出来骗人了?”一妇人路过,打抱不平。
“哎哟,你这乞汉,终于找到你了!”妇人的一声吸引了另一人的注意。
…………
崔琞见荆词一脸稀里糊涂的模样,失笑,“怎么,还等着他为你解卦不成?”
“我不信这些。”
崔琞看着她,脸色柔和了几分,“可想放花灯?”他手上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个新的花灯。
“又想多收我两成的银子?对了,环儿……”
“人在洛阳,好吃好住着,待你安顿下来,随时可交易。”
荆词点头,心里冒出感激。
沉默片刻,她转身,“我先回去了。”
“你确定要回尼姑庵?”
荆词止步,他竟然知道她在尼姑庵?
“看来你又得和我做一笔生意了。”崔琞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荆词转身望着他。
“你身无分文,根本寸步难行,崔某可怜你,借你一笔银子。”
“利息多少?”荆词知道这种人的脾性。
“五成。”
荆词瞪大了眼睛,“趁火打劫。”
“你可以选择借……或者不借,反正崔某无所谓。”崔琞悠哉悠哉,很是坦然。
荆词噎得无话可说。
终究还是立了字据,借了银子。他说得对,身无分文根本寸步难行。
“崔某是个良心债主。”
“呵,崔郎君自我感觉还真良好。”荆词不屑,这种商人说白了就是厚颜无耻。
“这个免费送你了。”崔琞将花灯递到她面前。
免费送的没理由不要,她伸手接过。
低头看着手上的花灯,十五了,终于到了能放花灯的年纪。去年乞巧节,萧安刚及笄不久,萧安道:“一个人放花灯有什么意思,我要等荆词及笄,同荆词一起放。”她们一起长大,做什么都要一块儿,恨不得年年一同过生辰。无奈萧安年年生辰都比她长一岁,无论如何她都追赶不上。
萧安说要等她,如今她终于及笄了,她却不在她身边。
对着烛光闪动的花灯,荆词闭眼许心愿,却发现无心愿可许,亲人已故,家不在。
“走吧。”
“可以了?”崔琞些微讶异她的速度,他见别的女子许完愿都逗留会儿,她倒是果断。
荆词点头,转身离开河畔。
…………
俩人走了一段,估摸着天色差不多了,崔琞将她引到一间客栈门前,门口挂着一块木牌子——“房满”。
“进去。”
荆词停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
“愣着干吗?”
“房满了……”
崔琞摇头失笑,这丫头片子还真可爱。他朝她走近一步,弯下腰凝视着她,淡笑道:“你记住,世上唯有钱是万能匙。”
她看着他的双眸,被他魅惑的笑迷了神,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这个男子深不可测。他出手便是十两黄金,他今日可在洛阳,明日可在江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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