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罢第三杯酒,那雷任环视桌上的菜肴,便大摇其头,敞着沙哑的喉咙高呼服务员道:去,去,把杜甫厅的白鳝钻银荷、铁板烧牛肉和武昌鱼拿来。那服务员走到门口,又退回几步道:杜甫的人不依咋办?雷任大大咧咧道:你说姓雷的叫拿,谁敢不依?告诉他们,谁没吃饱,般了桌椅一齐来太白聚会!
服务员出去,果然端来了三样菜来。只见这三样菜鲜美如初、都纹丝儿未动。一会儿,轰一下又涌进一群人来。其中还有身穿铁路职工服的三位女性。他(她)们七嘴八舌就冲着雷任发难。说是大家为你祝寿,你就该安守本分,哪儿有你这用心不专,吃着杜甫屋里的,又望着太白家儿的;喜新厌旧,讨好太白,还撤走了我们的三道菜。男性的粗喉咙大嗓门中,夹杂了三位娇娘儿们的呖呖莺啭,分外动听。这三位女子仗了酒兴,脸儿红扑扑的,目光水盈盈的,半假半真地作吃醋状,瞅着雷任身旁的文景。雷任也瞟了文景一眼,哈哈大笑。站起来抱拳道:来来来,好酒难遇一席,兄姐妹们一起来太白聚会!
两方人雷厉风行,便将那屋内的桌子搬了进来,作一处。文景瞥一眼新挪过来的餐桌,大多菜肴自己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心想:这杜甫的人看上去比太白的还阔绰和豪爽呢。不管他们怎样耍笑,千万不可生气。要紧的是给他们个好印象。
各自坐好后,太白、杜甫两拨人便推杯换盏,交互敬酒。这时诗人小齐又着着急急从窗台上抱来他的《海啸》,准备签名赠书。他刚刚提及轰动二字,恰恰被雷大友一挥手挡了回去,说吃完饭再说,别忙乎这破玩意儿!雷大友已经过量,只把那醉眼儿瞄着文景,又自言自语道:听声音十七、八岁,见了人二十四、五,看穿戴、打扮又象三十五、六。到底是哪股风吹来这么个妙人儿呢?哎,丁老,这,不把我的邻座介绍一下,就让我们喝闷酒不成!
这当儿,丁大有便站起身来,仍将文景早已辞退的西山矿务局矿工劳保用品服务长的一长串头衔安到她头上。还夸夸张张地说她曾是妙手回春的赤脚医生。
好啊,好啊。一专多能!雷大友舌尖已发僵了,仍提议要与文景喝酒。
文景在酒桌上缺乏经验,喝得实诚,站起身时已觉得头晕。她还是勉力维持,与雷大友碰了杯。不料雷大友看到她杯中是红酒,就嗷嗷叫着,说:太白仙子来到太白厅,还能喝红酒?不行,换上白的!
文景一再推辞,说晚上还得乘车赶路,雷大友都不依不饶。身旁的丁大有便捅一捅文景,教她含在口里先别咽下去,趁人不注意时吐掉。
好容易蒙混过这一关。那雷任似乎还不尽兴。说是前天曾遇到某乡的一位妇联任,秃眉凹脸,长相很一般。只是在酒席宴上那个嘴甜,简直让人没法招架。你让她红酒换白酒,她便说:只要感情有,喝啥也是酒。你说一杯不行,她说:任在上我在下,您说几下就几下!哈哈哈,有意思。说起荤段子来也一套一套。
文景见这雷任俗不可耐,就举目张望对面餐桌上那几位女子是什么反应。只见她们正与身边的男人们低了头嘀咕,那些男人便一眼一眼地只朝文景身上瞟。隐约听得其中一人念叨赵师傅三个字。文景猜测他(她)们一定是在谈论她的前婚后嫁、编排她的故事了。这让她非常窘迫。只这一瞬间,她那与生俱来的自尊便呼一下占了上风。她借口说喝多了要去卫生间擦把脸,走出太白厅后又让服务员替她进去取出旅行袋,就径自离开了世纪p>
十点一刻,当文景就要登车的时候,丁大有追了过来。他气喘吁吁将文景从车门口拉到一旁,塞给她个纸包。责备她道:多好的气氛啊。你这不辞而别,至少丢了两三千!你不能只考虑自己需要什么,也得想想别人喜欢什么啊!文景一边揣了那纸包,一边却倔强地嚷道:够了,够了!我见识了你们的好气氛!我会还你们的!她一甩身就大撒开脚步,抓了车门扶手,登车而去。小丁还想说句什么,轰隆一声,列车已徐徐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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