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叫文景扎针吧。人家还上场呢!春玲嫌她娘说话没题,瞎摆阔。
那没良心的,嫌我儿子给我捎钱哩!这老妇人好象忘掉了牙疼似的,控诉起儿媳妇来没完没了。若不是文景一针下去扎住了她嘴角的地仓穴位,再两针下去扎住了她腮上的下关和鬓角旁的太阳,她是不会煞住骂瘾的。
在留针的间隙里,文景才顾得上浏览春玲娘所引以为荣的家居状况。说实在的,春玲家窗明几净,白墙绿围,红箱黑瓮,三转一响(自行车、挂钟、缝纫机、半导体收音机),处处透露出殷实人家的气派。更叫人羡慕的是红色大躺柜上方挂着的像框子里的两个儿子的照片。大的穿着工作服,头戴鸭舌帽,目光炯炯,是领导一切的工人阶级中的一员。二的一身黄军装,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是全国人民学习的敬爱的解放军中的一员。怪不得慧慧站在那大躺柜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看傻了呢。那赵春树英姿勃发、棱角分明的双唇似非,仿佛要与慧慧对话似的。瞧瞧蓬头散发的慧慧,对着像框下的穿衣镜照照自己,不停地理理鬓角,用头巾擦擦脸,在把自己与恋人两相对比呢。唉,可怜的慧慧。吴庄人流传句古话:有钱无儿不算富,有儿无钱不算穷,赵家家底子本来就不错,再加上两个儿子如今是公家人,不断往家里寄钱,人家的财源有活水呢!也难怪那春玲牛气。
唔唔留针时间不到五分钟,春玲娘就唔唔地朝文景伸出了大拇指。比划着表示症状减轻了。
春玲就双眼热辣辣地pēn_shè着感激之意,问文景怎么这样神效。
我也学过,都就了小菜了。春玲哧哧一笑,愧疚地说。一边忙给文景和慧慧倒水。
陆文景是属于爱钻研技术的人。每当有人夸到她的一技之长时,往往象解牛的庖丁,踌躇满志,滔滔不绝,就忘乎所以了。再说,平日高贵的春玲,今日这样地谦恭和虚心,让她大快心怀呢。于是,她就毫不客气地接过春玲递来的水杯,一边抿口水,一边摆出了诲人不倦的姿态,给春玲讲解开了。她说:你娘的病不是器质性病变,就是说既不是蛀牙,也不是脓肿,而是属于游走性神经疼痛。也就是老姓通常所说的风火牙疼。而地仓、下关两个穴位属足阳明胃经,就治三叉神经疼、面瘫、牙痛、下颌关节炎等。所以我首先就选了这两个穴位。太阳是经外奇穴,如果有人朝谁太阳穴猛击一拳,受害者马上就会晕倒;你只要给晕倒的人再在太阳穴点刺放血(可以再配以人中),这人又会苏醒过来。此穴治头痛、面瘫、牙痛、眼病,也治三叉神经疼
这时,春玲家墙壁上的挂钟响了一声,慧慧的双眼才从像框里拔了出来,忙对文景说:三点半了!我们要迟到了!
文景忙用酒精棉球按住穴位处,轻轻地起了针。
哎呀,松宽多了。春玲娘快活地嚷道。并且把下颌拉长了缩回去,一张一地试了几试。真是摘树上的病果子,手取了!她说话时吐字也清晰多了。
文景忙把银针插进针包,拖慧慧走。她发现慧慧的注意力又仿佛被什么拽住了。
只见她正翻看躺柜上夹在一摞书中的一个语录本,仿佛查找到了什么,神情释然的样子真让人莫名其妙。
真不知该怎样谢你呢!文景。春玲用绵软的手抚摸着文景的背,一直把她俩送到街门口。哎,场上累不累?春玲关切地问。她突然又转换了话题。你们想不想恢复宣传队的活动?
想啊。陆文景不假思道。能歌善舞的文景早就技痒呢。可是,往年都是打罢场才活动呀。
是啊,现在正是抢收时节!慧慧也附和说,要活动只能是晚上
累上一天,晚上再活动?还累死咱哩!春玲把嘴一扁,否决了慧慧的提议。群众有这呼声,我就向革委会反映上去!我想当前首要的政治任务是把林彪反党集团批臭批烂,那粮食迟收几日也反不了天、变不了色!
文景和慧慧顾不得细琢磨春玲的弦外之意,朝着二小队的打谷场一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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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庄是个小村子,没有赚工分的专职的赤脚医生。一般人生了病都到附近的李庄、赵庄去看。陆文景给人扎针既带点儿实习的性质,又带点儿逞能的味道。因为她学习针灸原是为了给她母亲扎针方便,并不是立志做赤脚医生。她向往的人生目标是到县针织厂的宣传队,或者是到县剧团做一个时髦的挣工资的文艺战士。所以陆文景给人扎针往往是冲兴趣、冲友情。既不收任何报酬也不担医疗责任。但是,这天傍晚收工后,她还是想去看看春玲娘。因为远来的和尚会念经,村里相信这位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村妞的人并不多。春玲娘那么金贵的头脸,肯让她来摆弄,让她感动。另外,她娘常教导她艺多不压身,真才实干多些总是好事。她接触的病例不多,治风火牙疼还是头一遭。连她都没有料到会立竿见影。她想去探探那疗效是真实的呢,还是春玲娘夸大其词;是永久的呢,还是她们前脚出门那毛病后脚就又返回去了。
收工后,妇女们一窝蜂飞了。陆文景和慧慧摘下头巾,先把各自的头巾抖干净。然后,两个女娃又交替用头巾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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