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拐生不答,也没喝桌前的好茶水,往鸡翅红豆木玫瑰椅上一歪,斜瞥他一眼,却道:“咄!竟然跟老子掉起书袋来了!你累不累?”
笑拐生歪在那椅子上,身体好似弓成了一只大马虾,却稳稳当当、怡然自得,这人深藏不露、性情反复无常,这点陈蟒早有领教。
陈蟒见笑拐生左言他顾,不急不恼、不动声色、见招拆招:“好些年不见,你又做什么去了?”
笑拐生道:“老子能做什么?还是老营生。”
笑拐生前来自然不是与他叙旧的,二人都心知肚明。陈蟒一时拿捏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没有接话。
戏台上唱到好处:“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稍儿揾着牙苦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静默了一阵,笑拐生开口道:“你还一个人?”
陈蟒低低地闷哼一声算是应下了。
“没成家?”笑拐生啧啧了几下,又道。陈蟒嫌他明知故问,脸上有点不好看,挑眉反问道:“你不也是?”
笑拐生阴阴地瞧他一眼,冷哼道:“你急什么!”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咱两个不是一号儿人。”
就这样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许久,台上的一出戏也唱完了。
笑拐生这才正经开口道:“平昭爷年纪大了,行事荒唐,皇太子庸碌无为,徒占储君之位,你知道吧?”
陈蟒老实答道:“我江湖小民,自然不……”
话还没说完,笑拐生就不耐地打断道:“老子这不是正与你说着的么?这便是知晓了。”
陈蟒闷声不吭、面色沉静。
外头唱旦角的戏子款款走出来,装束也不卸,粉面彩衣的,就在一个小方几前坐下。那戏子对面坐一个纤细文弱的书生。那书生方头白玉簪束着沉甸甸的乌黑鬈发,露出领后一小截白腻的脖颈,耳畔一对天生葫芦耳坠子,雌雄莫辨、美得近妖。
小方几上一个鎏金累丝珐琅香炉,里面燃了篆香,袅袅地升起一缕缕青烟。戏子与书生各执黑白棋子,正在打双陆。
“……不过是替四皇子殿下带一带兵,练出来一支好暗卫。不到迫不得已,也不用你亲自动手。”
陈蟒别过眼,把眼神重新锁定住笑拐生,冷笑道:“我的功夫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路数。”
笑拐生点头:“老子自然知晓,上头那位就是要的这个。”
“夺嫡?”
笑拐生鼻尖里哼一声:“这话老子可没说。”
“这是谋逆大罪。”陈蟒沉声道。
“你做的脏事还少?怕什么呢,兄弟?”笑拐生邪撇着嘴,抬着一边眉毛,眼神晦暗不明。
外头的双陆打完,换了棋盘对弈,戏子与书生皆一言不发,专注手谈,棋盘上黑白交错、错综复杂,陈蟒看不懂。双陆棋子叶子戏,这些个文人节目,他一窍不通。
“好看吧。”笑拐生轻轻开口,意有所指。陈蟒收回视线,难掩狼狈。
笑拐生慢条斯理儿地摆弄自己的翡翠镂雕盘常扇坠子,语调漫不经心:“甘肃巡抚之女、京师女学大儒叶法莲先生的得意门生。平昭爷眼见着就要开女科举了,你知道吧?前途无量啊……啧。”
陈蟒听了这话,怒眼圆瞪、火冒三丈,眼见就要拍案而起,胸膛起伏,压抑着开口:“别想打她的主意!”
笑拐生好似没有看见他的怒状一般儿,依然自顾自道:“这样个好姑娘,什么样的真男子伟丈夫才配得上啊?”说罢斜睨了陈蟒一眼,“你配得上吗?”
陈蟒语塞,垂头无言——这笑拐生,果真好大的能耐!字字诛心、针针见血。
“罢了”,笑拐生起身,“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陈兄,里面请!”
只见他摆弄了一下墙上的插画壁瓶,一旁的书架悄无声息地移开了一条缝隙。二人先后走进,一条阴暗窄小的回廊直通一个厢房。
房里红漆嵌螺钿精工拔步床、红罗斗帐,窗下的案上檀木妆奁、一面铜镜,旁边精雕斗柜、放满古玩珍奇的多宝格,三足金兽炉里飘出妖妖娆娆的浓艾纳香。
这显然是女子闺房,只是一般闺阁陈设不会这样香艳,陈蟒能猜到这是何处。
“你他妈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陈蟒显然有了恼意,语气不善。
笑拐生没理,只是在一只圈椅上坐下,又指了指另一张椅子:“坐。”
陈蟒不动。
笑拐生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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