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王蔼的话,他其实一句都驳不出,但是又不甘心,疯了似的给了马臀两鞭。他的爱驹委屈地嘶叫两声,发足而奔,马蹄在雪地里留下一个又一个黑窟窿般的脚印。
罗逾也不敢跑远,顺着山势奔了一圈,天越发阴暗了,大雪还有继续下下去的势头,散布着的一座座军垒像白色的小鼓包;很远的地方,隐隐可以看见结冰的灰色长河,以及河那头隐隐约约的敌方营帐。不知哪里有饥饿的孤狼在嗥叫,他们的营地已经燃起了篝火,河那头的营地也腾了一点温暖的橙色光焰。他估摸着前面几场仗,柔然汗已经被他战术打得晕头转向,惊弓之鸟似的,想必今夜还是能睡个安稳觉的。
他虽然烦忧,毕竟冷静多了。叹了口气,打算回去吃过晚饭再慢慢想这个头疼的问题。
突然,在圈马时,他看见很远很远的草原上,皑皑白雪间,有好些蚂蚁般小的马匹迤逦而来,速度飞快。他顿时神色一懔,打马到前方的营地,立时抽调了三十人。
三十人刀出鞘,箭入囊,翻身上马,跟着主帅鞭杆所指的方向,一齐朝那蚂蚁般小的马群方向驰去。
罗逾在风雪里大声吩咐道:“眼睛都放亮,耳朵竖起来!若是敌军探马,就活捉,若是进犯的小支先锋队伍,就听我的鸣镝,直接射杀——平日训练辛苦,今日立功的机会又来了!”
☆、第一百六十章
杨盼在风雪里已经冻得浑身都麻了, 唯有手指和脚趾是一阵阵冷痛, 想掉眼泪,挂了一半下来, 就冻成一颗小冰珠贴在脸上。乌由在马背上笑得前仰合后:“你也太没用了,最厚的皮靴子,最厚的皮指套, 浑身裹得跟只熊似的, 居然还嫌冷?!”
杨盼哭都不敢哭了,带着哭腔说:“可是我们家哪经历过这么冷啊!现在风一吹,我就头疼!”
真的疼啊, 耳朵、脖子牵着疼。杨盼第一次知道,原来冷极了,也是会疼痛的。
那么多苦吃下来,才知道人世间有这许多不容易, 仅仅一个“冷”,就足以使人崩溃。
乌由这才关切地说:“怎么这么不禁冻啊!你再喝点酒,吃点肉干, 浑身会暖和些。哎!耳朵一定要包在帽子里,手指脚趾得活动开, 不然,冻掉下来都是可能的。”
南方人说“冻掉手指头”, 以为是戏谑,原来在遥远的北地,竟然是真的!
杨盼在马背上接过马奶酒酒囊, 对着喝了一大口,咽喉里热辣辣的,脑袋里晕乎乎的,但是似乎真的暖和了些,手指脚趾不再冷得发痛了。她甚觉舒适,于是又来了一大口,这下,冻得出了紫色“萝卜丝”的脸颊变得酡红。
乌由赶紧抢过酒囊,嘀咕着:“原说不爱喝酒的,怎么这么几天下来倒成了个酒鬼?你还要骑马呢,别喝多了。”
她收着酒囊,那双眸子还在四处睃,突然说:“不好!有一群人来了!不知是不是五皇子的人?”
这里一马平川,到处是开阔的草原,山仿佛离得很远,背风的一面也没有什么积雪。但是,所有人的行踪也无处掩藏。
不知是敌是友,心里难免忐忑。乌由低声吩咐道:“先不忙着逃跑,来人不多,咱们可以一对二。备着弓箭,等他们走近再说。”
她带头挽弓,把箭搭在弓弦上,静静地注目着来人的方向,抿着嘴不再说话。杨盼被侍卫圈着马头护在后面,晕乎乎间只觉得乌由的动作好帅!
转眼互相到了射程。
杨盼这里顺风,箭程会稍微远一些,所以对方在两箭开外的地方就勒马停住了,相当于大半里的路程,这样晦暗而裹着乱雪的傍晚,还看不清彼此的脸孔。
乌由大声说:“我们是女眷。只是想借道。”
对面传来清朗的声音:“放下箭。前头是大军,踏死你们几十人都不稀罕。查验清楚,便放你们走。”
杨盼迷迷蒙蒙的,看不清脸也出声问:“逾郎?”
她身边的侍卫也低语道:“好像是咱们扶风王的声音!”
杨盼好像真有些醉了,胆子突然间就变大了,听见侍卫也这么说,她便策马向前,听见乌由“哎!”了一声,也没能抓住她的马缰。
杨盼问:“前面是不是逾郎?”
狂风卷雪,万物模糊,但是她的影子还是熟悉。罗逾耳边飘着远处隔着风雪传过来的两声“逾郎”,一声比一声笃定,一声比一声熟悉。他始于诧异,继而惊奇,当看见风雪间过来的那个身影渐渐清晰,便是涌上来的狂喜了。
他又犯了轻信的老毛病,奋力打马向前,在近到咫尺的地方,笑得忽如春风来似的:“阿盼?!”
杨盼的脸红扑扑的,眸子里有水光一样,一如既往迷糊而可爱的小模样,眨巴着眼睛在确认面前这位是不是自己的丈夫——口里不断在说着的“逾郎”。
倒是乌由公主放下弓箭,笑道:“果然是自己人。”她打马上前,问:“王蔼跟你在一起吗?”
汇聚在一起,都是熟人。罗逾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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