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农历腊月二十四,俗称小年。
心桐醒来很迟,睁眼躺在被窝里,舍不得起床。
汪琪虹早就在念叨着产科春节夜班事情,说她父亲今年五十大寿,非回去不可,但是护士长不同意,正巧三十小夜班轮到她。护士夜班实行轮岗,三十初一轮到谁,如果没有人愿意替你值班,除非值班人生病且有主任医师所开的疾病诊断书或者亲人病重,才会破例换人。
“那个臭人,站着像一棵枯树,坐下来是一把干柴,活像个木乃伊,还以为自己了不起。”汪琪虹这几天一直骂产科不通人情的护士长。
这天一早她就出门,十一点多,才回来。看到心桐还躺在床上,讨好地凑了上来。
“心桐,帮我一个忙好不好?我今天在科室求了一天,也没人愿意替我代班。我想……”她每次求心桐,眉宇鼻根部挤在一块,嘴巴嘟得老高,楚楚可怜。原来她一上午都泡在科室,试图找一个人替她春节代班。心桐还以为她又去跟踪高明阳了。
“你先要跟护理部说好。”心桐已经猜出她想求什么,无非是求她春节给她代班。她,一个人一个家,在哪里都是过年,上班说不定少一份落寞。但跨科室代班,又是春节,心桐不愿意两人私自决定。
“心桐最好!”汪琪虹兴奋得一蹦三跳,连被子一起抱住心桐,在床上使劲摇晃,弄得小床吱吱作响。
“不要摇了!再摇,床要骨折了。”心桐咯咯大笑。
“你说,你想我怎么谢你?”汪琪虹终于松开手。
“算了,以后听我的话就行了。”心桐说,想想她皮厚如墙,高调唱响与高明阳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皱皱眉头。
“我知道你暗示哪一件事。”汪琪虹接道,“我和高明阳,高明阳……”汪琪虹吞吞吐吐,神神秘秘,突然伏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几句。
“什么?”心桐震惊,从被窝里一跃而起,直愣愣地盯着她。
“你出去!”心桐一声大喊,猛然抽出右脚,对准汪琪虹飞起一踢,对方往前一冲,一个趔趄,跪到地上。
“心桐,你怎么了?”汪琪虹坐在地上,摸着撞痛的膝盖,大叫。她只不过告诉心桐,高明阳已经不是处男,她看见高明阳和水云翻云覆雨,有什么大呼小叫的?说不定他和吴雅也有一腿呢?最后面的话,她不敢明言,吞进了肚子里。她如果知道心桐如此纯情,她就不跟她歪叽这些东西,惹她动怒,一气之下,不给她代班,她就完蛋了。
“滚!”又是一声喝叱。
“走就走!”汪琪虹双手撑地,“哎哟!”两声,站了起来,气呼呼地离开,边走边骂,“发什么神经?”
汪琪虹一离开,心桐跳出被窝,一声脆响,重重地关上门。她感觉心前区连同周围一大片,像一块**木板挺在那里,悸痛,胸闷,酸楚,每一种感觉肩负着同一种使命,把她推上悬崖边缘。
她缩在被窝里哭泣,眼泪湿透枕巾,心情才渐渐平复。自觉刚才行为确实过份,现在男人有几个能心怀不乱?他前有吴雅,后有水云,做那些事,属于情理之中,只不过她以前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而已,还以为汪琪虹与他之间存在什么龌龊。这一天,他的形象落上了一层灰,不再光亮。
昨天她对云理所说的自勉之词,在脑海里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没有他,我真的活不下去吗?”她再一次问自己,“天下男人千千万,他不行!再重新找一个就是。”
她长相中等偏上,性格温和,心底善良,乖巧勤快,聘用不到两个月那段时间,热心人一个接一个,因为高明阳,她婉言谢绝了所有机会。时间一长,别人再热的心也经不住时间的冷却,渐渐熄灭,只剩下偶尔几个同事半真半假地打趣她。
她乱七八糟地胡想很长时间,感觉肚子很饿,看看钟,已经四点多,早餐中餐都省了。
她翻身起床,从厨房里找出一些剩饭剩菜,和在一起,添点油,加点盐,在锅里翻炒几分钟,狼吞虎咽地装进胃里。小夜班不能迟到。
将近过年,病房病人能走的都让他们出院,剩下廖廖几个病人,个个紧闭房门,整个病区显得异常安静。值班医生跟心桐打过招呼,回家吃小年饭,若大护士站里,只坐着她一个单薄的身影。
“心桐,忙不忙?”林英来了,她手提一个保温棉包。
“林姐!”心桐高兴地喊。
林英从保温棉包里取出两个饭盒,放在吧台上:“给你。”
“我已经吃过了。”一股暖流涌上心桐心头。
“我知道,你已经糊口了。再吃一点吧,今天过小年。”林英边说边打开饭盒。一盒是饭,冒着热气,饭头上放着一些青菜,白的白,绿的绿,清清爽爽,另一盒一边摆着她最喜欢吃的红烧猪肉,一边放着她好久未吃过的牛肉,中间夹杂着香肠,鸡翅,河虾等,菜色鲜亮,香气喷喷,心桐忍不住把鼻子凑过去。
“馋样!”林英笑她,“鱼在最下面,放在上面腥。”
“林英姐厨艺真是天下无双,绝!”心桐边吃边卖乖。
“哪里?晴晴爸爸说心桐烧菜凑合吃,你很长时间没有吃过家常菜,所以这么说。”晴晴是林英女儿,七岁。
看着她津津有味的吃相,林英心酸。
“心桐,以后,过年过节不要抢着替人代班。”她说,自从心桐来后,国庆节,元旦,小年、大年都是她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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