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幽暗无光,一条人影扛着一个麻袋,穿街过巷。
他走了很远,也走了很久,但速度却不见减慢,也不见有半点气喘偻腰之态。
如果有人目睹他从宰相府一直走到银子巷,一定惊得目瞪口呆,怀疑他不是人。
如果有人看到他老人家的面容,一定会怀疑他是老妖怪,否则怎么会有如此吓人的体力和胆量?
但没有人任何人看到他的举动,包括宰相府上下。
他走了一个半时辰后,停在银子巷十九号,而后将麻袋丢在地上,打开。
姒琅从麻袋里爬出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在幽暗中打量四周。
没有人,背她来的人转眼就不见了,真是高手。
她歇息了一会儿后,从门边的小树下的草丛里摸出一把钥匙,开门,入内。
这是一间两进的小宅子,不宽,但比较长,后门连通一条偏僻的巷子。
她先点燃烛台,而后握着烛台,从前院走到后门,仔细观察整间宅子,不漏过任何一个角落。
宅子保持着她上次来时所见的模样,没有被翻过、闯过入的痕迹,也不见有什么物品丢失,但她确信,景毅一定派人细细搜查过这里。
她还能确信,她也好,这间宅子也好,一定处于景毅的监控之下。
她会这么仔细的检查屋子,只是为了确定屋子里没有隐藏有任何人。
半个时辰后,她终于确定屋子里确实没有隐藏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在偷窥屋里的情况,这才翻出一直备用的药材,挑出用得上的给膝盖敷药,又煮了一碗强筋健骨的药汁喝了,而后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她饥肠辘辘,便拄着拐杖走到门口,等待有人路过时掏出钱来,请对方帮她买些熟食和食材,因为她愿意支付报酬,大部分路人或邻舍都愿意帮她跑这个腿。
她相信监视她的人一定会跟踪和调查这些帮她跑腿的人,不过他们不会查出任何情报,因为,这些人真的不认识她,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甚至没有告诉一号他们这间宅子的存在,以免发生类似现在这样的状况时一叫等人跑来找她,从而被朝廷盯上。
但她也知道,呆在这里绝对不是长久之策,景毅虽然因为她的脸而不杀她,但也绝对不会放过她这个朝廷重犯,她不能对他抱有希望。
她必须要想办法逃走,而且是尽快逃走。
如果她一直不与“幕后老板”有任何联系,加上她又恢复行走能力的话,景毅一定不会再让她这般逍遥。
但要怎么逃呢,在身上有伤、行走艰难且被严密监控、没有帮手的情况下?
她抬头,看向灰暗的天空。
已经是秋冬之交了,天气一天天变冷,阳光也一日日的淡薄和稀少,正如她现在的心情,难有温暖和明亮的时候。
不过,她始终不会放弃,始终会很有耐心的等待时机到来。
她想要的时机,没过几天就到来了。
这一日的下午,一片片、一座座的乌云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不断的在晴州的上空汇聚和翻涌,秋风也跑来凑热闹,不断的变大、变冷,宛如无数把扫帚,刮过晴州的大街小巷。
落叶飞舞和尘埃飞舞中,行人们缩成身体,低着头,打着哆嗦,尽量背风而行或走在避风的角落里,颇为辛苦的快步赶回家。
小贩们和商铺们更是纷纷收摊和关门,生怕晚了会导致货物遭受损失。
“肯定要下大雨了,再不快点回家就惨了……”
“大雨?我看得是大暴雨了,到时很可能会发生洪涝,走在外面太危险了,赶紧走,别去管被风刮过的那点东西了……”
“怎么这么冷,上午还有太阳呢,感觉跟冬天似的,我穿得少,要病了……”
……
行人们一边抱怨唠叨着,一边迅速消失在各家各户。
而晴州也迅速陷入昏暗之中。毫无疑问,一场罕见的大暴雨定会来得。
不过,这场任谁都知道一定会到来的大暴雨却一直招摇咆哮到深夜后,才猛然出鞭,齐齐抽打大地。
“哗哗”的喧闹的雨声,充斥着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即使是在门窗紧闭、厚实坚固的宅子里,也无法阻挡暴雨疯狂鞭打大地的声音。
这样的夜晚,也许整个晴州都没有人能够安静入眠,每个人的耳边都在响斥着风声和雨声。
也在这个晚上,气温大幅度下降,非得盖上厚厚的被子才能暖身。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暴风雨之夜。
——除了姒琅。
黑暗中,姒琅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连帽雨衣和雨靴,又喝了早就准备好的防寒暖胃姜药汤,然后拿起门边的拐杖,深吸一口气,推开后门。
瞬间,狂风夹杂着雨水扑进来,糊了她一脸。
门板也被吹得“啪啪”作响。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在她打开门的时候,什么都不到。
天地间一片黑茫茫,只有狂风、暴雨宛如千军万马在奔腾在厮杀,纵使有火光,也绝对无法在这样的风雨中生存。
但姒琅却像个不知黑暗的瞎子和不知死亡的疯子,关上后门,义无反顾的走进暴风雨中。
什么都看不到,狂风吹得站都站不稳,雨水拍打在身上就像鞭子抽打一般,加上气温颇低,任何人走在这样的风雨中,都会极其艰难和迷失方向,甚至会倒地不起或染上病症。
何况姒琅原本就是行走不便的病人?
但是,这是姒琅唯一可以逃走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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