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县保安大队队长特意叮咛,让我着,趴在桌上
写下一纸举荐信,折叠后装人信封,走过来交给孝文说:“你立马就去,晚了当心
旁人顶占了位子。”孝文接过信封,感激地流出泪来:“田叔子霖叔……”扑塔一
声跪下了,孝文被田福贤抻进来,转身就要出门,姑夫朱先生挡住他说:“等等。
你去抢一碗舍饭吃了再走。吃一碗舍饭好处匪浅……”孝文瞅了一眼姑夫就靠在门
框上。朱先生对屋子里的人说:“我提议,咱们赈济会同人都去舀一碗舍饭,与民
同食这个机会千载难遇。给我一个碗,你们不去我可去了……”
朱先生常常有出奇之举,成为经久不衰流传的奇事轶闻。朱先生抢舍饭顿时风
传白鹿原,又传进县府,新任郝县长扼腕流泪,庆幸自己选中了一位好人。郝县长
自任滋水县赈济灾民总监,朱先生被委任为副总监,县长选中朱先生是排除种种障
碍阻力而表现了种为民请命的凛凛气魄。这个肥缺给了谁,谁就会在半年间成为本
县首富,郝县长亲临白鹿书院,请求朱先生出山,词恳意切:“不才机运不佳,刚
来滋水就遇到年馑,已无任何抱负可言,唯有救灾赈济是命。诚恐宵小之等待从中
克扣对百姓犹如雪上加霜,以先生的品格和声望正堪此重任,暂且搁县志编撰,先
救民人度过饥荒,你再续修县志……”朱先生慨然击掌:“书院以外,啼饥号寒,
阡陌之上,饥民如蚁,我也难得平心静气伏案执笔;我一生不堪重任。无甚作为,
虚有其名矣!当此生灵毁绝之际,能予本县民人递送一口救命饭食,也算做了一件
实事,平生之愿足矣!”朱先生亲自召各仓总乡约联席会议,核对人了数目,发放
赈济粮食。他亲临本县原区山区和川道地区的三十余个仓里,监督检查发放舍饭的
地点,把那几位编撰县志的文人先生分派到仓里,专司赈济粮食的数目账表,力主
灾粮一定要一粒不漏地吃到饥民口中堵塞营私舞弊的漏洞。朱先生一身布衣,到各
个仓里巡查。第一次到河口仓视察时,仓里为他备下一桌饭,四碟炒菜,一盘雪白
的蒸馍。朱先生看了一眼,就拿起一只碗到舍饭场上舀来-碗小米粥喝起来。仓里
的总乡约和他的幕僚目瞪口呆,连声检讨自己失职。朱先生指令他们端上盘里的蒸
馍和碟里的炒莱,一起走到舍饭场的大铁锅前,一齐倒进去。朱先生说“你给民人
说说这馍是用啥粮蒸出来的?”总乡约瞅了瞅拥挤着的饥民,吓得面色蜡黄不敢吭
声。朱先生说,“青天白日旗下,无须挤眉弄眼悄悄话。你敞开喉咙向民人说——”
总乡约刚说出用赈济粮来招待朱先生的原委,站在前头的饥民便跪下了,后头的人
一拨一拨无声地跪下来,整个舍饭场上鸦雀无声。朱先生满脸淌流着泪珠说:“谁
忍心从饥民口里叼食,谁还能算人吗。”
一月后的一个黄昏时分,孝文骑着一匹马走进白鹿镇,一身笔挺的黑色制服,
腰里束着一根黑色皮带,头顶大盖白圈儿黑檐帽子,马不停蹄地走进白鹿仓,向田
福贤恭恭敬敬施了一个举手礼,然后解开挎包取出一瓶酒一包点心一包南糖一包笋
干共四样礼物,诚恳他说:“不成敬意哦田叔……”他随后把同样一份礼物送到鹿
子霖手中(穿过村巷路经自家门口时没有驻足停步),仍然是那句至诚的话:“不
成敬意哦子霖叔………”
到滋水县保安大队仅仅一月,孝文身体复原了信心也恢复了,接受过十天军事
操练之后,他就被抽调到大队部去做文秘书手,可望将来有辉煌的发展前程。他早
已谋划确定,第一次领晌之后,就去酬答指给他一条活路的恩人田福贤和鹿子霖,
再把剩余的钱给小娥,那个可怜人儿想吃舍饭怕也挤不动抢不到手哩!鹿子霖让人
炒下一盘鸡蛋和一盘自生的黄豆芽招待孝文。酒过三巡之后,鹿子霖好心地告诉他:
“好咧好咧倒是好咧!那个货死了,你也就一心注定在县上干你的差事……”孝文
直着眼问:“谁死了你说谁死?”鹿子霖做出轻淡不屑的样子:“就是东头窑里那
个货……”孝文失控地站起来:“你说她……饿死了?”鹿子霖按着他的肩膀让他
坐下来才说:“不像是饿死的,像是被人害死的,炕上有血……”
一股奇异的臭气在村庄里浮游,村人们以为是野狗吃剩的死尸在腐烂,找遍了
荒园坟岗土壕却不见踪迹。那股令人恶心窒息的臭气与日俱增恶臭难闻,有人终于
发现臭气散发的根源在村子东头慢道旁边的窑洞,报告了族长白嘉轩。白嘉轩对二
儿子孝武说:“你叫上几个去看看,咋么回事?”白孝武和一帮族人来到慢坡道跨
上窑院,恶臭熏得人不断地恶心干呕起来,臭气的确是从窑洞里散发出来的。窑门
上拴着一把提盒笼形的铁锁,独扇木板门不留缝隙,窑窗的木扇也关死着,窗扇细
微的夹缝里一片黑暗。有人开始追忆,似乎有好多天这窑门一直锁着未见开过,似
乎好久未见那个婊子到集镇上去了;有人断定她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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