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脚踢着一根菀枣木轴坯:“打好了的话,朋日起给你算工价。”
芒儿打制车轴的成功造成了师傅的恐惧,他悲哀地说:“我后悔收了你这个徒
弟。”芒儿能听出来话味儿,师傅害怕他学成回去也开一爿车店,;自家的独门生
意就做不成了。芒儿说:“师傅你放心,只要你不弹缣我,我就在你这铺子干到老。
”师傅说:“你这娃娃不得了,你太灵……”芒儿的成功使两位比他年长,投师时
间也更早的师兄感到了难堪,他们好像商量过似的齐茬儿不理芒儿了,逢到芒儿需
得他们帮忙抬木拉墨斗时候,大师兄倒还罢了,二师兄把所有的妒火都表现在脸上,
故意摆出漫不经心的做眉气眼,手下碰着什么就摔掼什么。芒儿只当看不见听不着。
师傅却看不下去了:“把劲使到正向上,把眼窝盯到卯窍上,谁都能学好手艺。”
二师兄虽然表面上有所收敛,恶根却就此伏下。
这天,师傅借来一头牛,套上新打成的一架大车,这车上就安着芒儿打制的一
根车轴,师母和一家大小坐在车上去逛庙会。师傅邀芒儿一起去。芒儿想到两个师
兄就说:“我不去,我自小就不爱逛庙会。”师傅大声说:“你当我叫你逛会,我
让你试一下你打的车轴;听听声儿看看哪儿有毛病。”芒儿就上车去了。师傅坐在
车辕上摇着鞭杆,时不时地提醒芒儿:“你听这声是啥毛病?轴紧!记住轴紧了就
是这声儿。”师母坐在车箱里的麦草蒲团上,风光地挺直着腰身,水抹的头发熨贴
在鬓角。小儿小女叽叽喳喳在车箱里欢叫着猴闹着。大女儿小翠坐在车尾,默不做
声地偷偷瞄着芒儿。芒儿坐在另一边的车辕上几乎不敢回头,害怕瞧见那双眼睛。
牛车到了庙会以后,芒儿就抽身回来了,他一回来就捞起家伙陪两个师兄干活儿。
临近晌午饭时光,大师兄蜇磨到芒儿跟前说:“兄弟,俺妈身子不美气有多日了,
我给师傅说了,师傅让我后晌回去看看。我想早走一步,不想吃晌午饭了,你甭给
师傅说我是晌午走的。”芒儿故意做出轻淡的口气说:“哈呀,你给师傅省下一顿
饭还不好咧?再说,兄弟我就那么嘴长爱说话呀?你放心走。师傅不问我不说,要
问我就说你是后晌走的。”大师兄拍打一下身上的木屑就出门回家去了。二师兄却
油里吧叽地说:“兄弟我也给你告假,我到镇上下馆子去呀!你去给师傅戳我的窝,
燎我的毛,说这没干活我不伯。”芒儿停下手里的锯:“二哥,你这话咋说?我没
惹你呀?我啥时候戳过你的窝,燎过你的毛,你把话说到明处……”二师兄摇晃着
并不雄健的细腰走出工房去了,吱地一声吐了一口唾沫儿。芒儿已经习惯了二师兄
的阴风邪火,也不在意,重新捉住锯把儿,一脚踩在地上,另一只脚踩踏着木板,
推着扯着锯子上下运动,发出一声声柔和悦耳的吱拉吱啦的声音,粉碎的锯未儿流
落到地上。工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清静的气氛难得逢遇,他的心境心绪十分舒悦,
悠悠地扯拉着木板,耳朵里浮响着牛车在乡村官路上行进时悠扬的嘎吱声,那是他
旋磨打制的第一根车轴滚动时发出的无比美妙的声响,通过耳膜留驻到心里了。这
当儿,有人从背后捂住了他的眼睛,芒儿以为是二师兄下馆子回来了,不在意他说:
“好咧好咧,快放开手。你在馆子吃饱了,我还得动手自造伙食哩!”身后的人仍
不吭声也不松手。芒儿反手在背后那人的腰里挠抓一把,不料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女
人的尖噪门惊叫,回过头一看,竟是小翠,不觉脸红耳赤,小翠却不在意地说:“
芒儿哥,我赶回来给你做饭来了。你说吃啥呀?你想吃啥我给你做啥饭。”芒儿一
颗惶惶的心稳住了,笑着说:“打搅团儿,我顶爱吃搅团鱼儿!”小翠一甩长长辫
子就朝灶房走去。临到厨房门口又回过头说:“搅团这饭得俩人做,一个人烧一个
人搅。咋办?你得给我来拉二尺五。”芒娃说:“烧锅我是老把式。到时候你顾不
过来你喊我。”
小翠回来以后,工房里和整个庭院里一年四季极其少有的清静安谧的气氛没有
了,似乎弥散着一缕神秘的令人鼓舞的气氛,往锅里倒水和瓢碗掸绊的声音从小灶
房里传出来,不时传进咝咝啦啦响着锯声的木工房,令人心里鼓荡又令人惊悸。看
看几乎拉偏的锯缝,芒娃儿丧气地扔下锯子,躺到工房墙角的大炕上,缓缓气儿也
静静神儿。小翠风风火火跷进门来,还未等他转过身坐起来,她的手已经抽击到他
的尻蛋子上,手腕上戴着的石镯硌得他疼疼的,她尖声嗔气地发着脾气:“懒兽!
说的给我烧锅,倒背起炕面子来咧!要我撕你耳朵呀?”芒儿讪讪笑着揉搓着被打
疼了的屁股蛋子:“我还当你没搭手点火哩?”说着就跷出门去。急火火走过院子
钻进灶房。小翠随后跟进来问:“你爱吃酸辣汤浇搅团,还是臊子汤浇的?”芒娃
儿随和地说:“都好,我都爱吃。”小翠说:“你这人儿好没主意!倒是吃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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