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给你把立脚的台窝挖好了。我想用你,你可尽给我撇凉腔。”鹿子霖心里一动,
立即回话说:“我现进guī_tóu龟脑的这架势,能干啥嘛!”田福贤说:“你就到联保
所来,给老哥帮忙。”鹿子霖没有吭声……
鹿子霖今天走进联保所可以说是来者不善。从他被搡进囚室的头一天起,首先
想到能够救他的只有田福贤一个人,只要田福贤出马到岳维山面前死保,他肯定不
出半月就可以回家。他整整蹲了两年零八个月,才磨灭了对田福贤的期望。回来后
又得知,全部家当的半数都是鹿贺氏通过田福贤之手送给受贿人的……这就成为一
个无法揣测验证的良心账了。他苦笑着对鹿贺氏说:“你把黄货白货塞给这个塞给
那个,倒不及全都塞给田福贤。田福贤到岳维山那儿说一句话,也许比省主席说十
句还顶话哩!”鹿子霖今天来找田福贤,就看怎样说话;说好了,他也就好说;说
的不好了,他就准备耍无赖,宁可耍无赖也不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乞求田福贤;田
福贤够哥们儿弟兄,鹿子霖也就是弟兄哥们儿;田福贤不讲义气的话,鹿子霖就耍
死狗无赖,尿田福贤一身骚水让他见识见识。看着田福贤诚挚的举动,鹿子霖舍弃
了耍无赖装死狗的想法,开始注意自己的言语:“啊呀!我再不想当官了,再不想
到人前蹦达了……”田福贤从抽屉里取出一只红绸包,郑重地搁到鹿子霖面前:,
“你走了,弟妹急傻了,要我给别人塞黑食,也给我塞。我不接,她不信。好,我
今天完璧归赵。”鹿子霖用手抓起来,触摸出那红绸包里既有白货也有黄货,“咚”
地一声又蹲到田福贤面前的桌子上:“老哥,不是小瞧我了吗?”田福贤沉稳而又
平淡地说:“我要是图你的黑食,我还有脸见你吗?快拿回去,算我给你保存了一
点家产。”鹿子霖开始为自己刚才进门时怀揣的小人之见懊悔,庆幸没有耍无赖相
装出死狗来。田福贤说:“你明日个就来联上吧!我忙得招架不住了,急需个得力
人手来帮忙呢!”鹿子霖点点头应承下来,心里自然想到了那个小孙孙,爷给孙娃
讨到白馍馍吃了。
鹿子霖以高涨的气势到联保所供职来了。不过,他没有按照田福贤说的第二天
来,而是推迟了两天。这两天里,鹿子霖进了一趟省城西安,买了一件地道宁夏九
道弯皮袄,真正的狐尾围领,又买了一副镀金的硬腿石头眼镜,一顶黑色的呢质礼
帽。他原先的这套行头被鹿贺氏送进典当铺子了。鹿子霖这身装束一下子改变了两
年狱牢生活扑稀邋遢的倒霉相,变得精神抖擞起来。鹿子霖到联保所去时经过白鹿
镇,正好撞见白嘉轩。白嘉轩拄着拐杖正从冷先生的中医堂出来,扬起脸问:“子
霖,你穿这么排场做啥去?”鹿子霖矜持起来:“田主任硬拉我到联上替他干事,
我推辞不掉喀!”白嘉轩瞅着鹿子霖远去的脊背说:“官饭吃着香喀!”
白嘉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谨慎地经营着这个家庭。大征丁大征捐的头一年,
他让孝武躲到山里去经营中药收购店,不是为了躲避自己被征,而是为了躲避总甲
长和保长的差使。后来事情的演变完全证实了他的预测。甲长和总甲长成为风箱里
两头受气的老鼠,本村本族的乡邻脸对脸臭骂他们害人,征不齐壮丁收不够捐款又
被联保所的保丁训斥以至挨柳木棍子。一茬壮丁和一茬捐税派下来,最先逃亡的往
往是各村的甲长和总甲长……最后原上各村普遍实行挨家挨户轮流担当甲长和总甲
长的现象。白嘉轩那时候有兴致开一句玩笑:“全中国上下大小百官只有甲长是推
来让去的君子官。”
白嘉轩交了捐税又出了一丁,三儿子孝义是大征兵的头一茬壮丁。他随着队伍
开到河南打了一仗,既幸免于死而且未伤一根毫毛,打掉的只是他对战争的恐惧和
稀奇,心里顿时派生出对战争根深蒂固的厌恶。他看见那么多死人,己方的和敌方
的尸首交错叠压在一起,使他联想到麦收时原上田地里的麦捆子。他与生俱来的那
一股拗劲儿从心底冲荡起来:这都是图个啥为个啥嘛?刚刚长成小伙子还没出过大
力,“嘎嘣”一声倒下就把伙食帐结了!我不想算别人的伙食帐,也甭让旁人把我
的伙食帐算了。我不想变成麦捆子,也不想把别人变成麦捆子,我不是回去种庄稼
喂牲吆牛车踩踏轧花机子好些。他趁一个黑夜逃跑了,逃奔了近两个月才回到家乡。
他没有回原上,而是找到县保安团的大哥孝文。孝文让随从拿来一套团丁服装叫他
换上。孝义说:“耍枪杆子这碗饭我吃不了。哥你给我另寻个活儿吧!”孝文说:
“那你去喂马。”孝文说:“喂马这活儿好。我跟三伯自小就学会了。”孝义在保
安团喂了半个多月马,被闻讯赶来的父亲叫回家去了:“咱们家的人全都成了保安
团啦?”随后几茬子壮丁派下来时,甲长和保长都绕着白嘉轩的门楼走,令白嘉轩
疑惑莫解,故意在村巷拦住保长问:“这回给我派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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