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纷对天赌咒时说:谁昧良心谁就是棒槌会上拾下的……
白嘉轩听了冷先生主意闷声不语。搁任何人说出这种恶毒的侮辱性的话来,白
嘉轩的枣木拐杖早抡到他的鼻梁上去了。白嘉轩说:“冷大哥,你的话越说越冷。”
冷先生却不以为然地摆摆头:“话丑理通。让她去一回,怀上了就能断定是三娃子
有毛病;她再空怀,你就休她。再说回来,万一是三娃子的毛病,她怀上了也就有
了后了,总比抱养下的亲些。谁能知道这个底哩?”白嘉轩只顾着一袋接一袋吸闷
烟,许久才瓮声瓮气地说:“那一条路先搁下甭走。你先给三娃子治病,全当毛病
就在三娃子身上,万一治不好再说……”这时候,他在心里构思完成了一个比冷先
生说的更周密的方案,然后交给母亲赵氏去实施。
那天晚上,白赵氏把馍馍切成薄片下油锅炸了,又打下五个荷包蛋,亲自到马
号里去叫兔娃吃晚饭。兔娃看着黄亮酥脆的油炸馍片和白晶如玉的鸡蛋傻愣愣不敢
动手,问:“俺叔哩?”白赵氏说:“你叔吃过了,寻冷先生下棋去了。你快吃啊
兔娃。你吃罢咧,给婆帮个忙。”兔娃嘿嘿嘿笑起来:“婆叫我做啥只管吩咐就是
了,还做这些好吃喝做啥?”白赵氏说:“干重活就得吃饱啊兔娃。”兔娃就风卷
残云似的吃喝起来,直吃得热汗腾腾连连打着饱嗝:“婆你说干啥重活,我去干。”
白赵氏说:“你三嫂得下病了,神说要个童男陪睡做伴驱邪,你就给你三嫂做两夜
伴儿。”兔娃自幼受到鹿三严厉的管束,对男妇间的隐秘浑然不通,天真的笑了:
“这有啥哩嘛!这咋能算是重活哩嘛!”白赵氏说:“婆跟你说笑哩!牲口喂饱了
没?”兔娃说:“再拌一槽草料,等牲口吃完我就去。”白赵氏淡淡地说:“也甭
急。神说了要等星全再去做伴儿。”兔娃说:“等牲口咆完一槽草,星也就出全了
喀!”白赵氏压低声音告诫兔娃:“陪你三嫂睡觉做伴儿的事,对谁都不敢说一个
字儿,说了神拔你的舌头!”
一切都设计得天衣无缝不留间隙。时间的选择是最关键的事情,白赵氏早探准
了孝义媳妇“骑马”和“撤鞍”的规律性时间,直等到二媳妇要去娘家参加小弟弟
婚礼的时日。孝义被白嘉轩打发到山里去找哥哥孝武,让他跟上驮骡把药材发回西
安,家里需得钱用。孝义就带着冷先生为他焙制的药丸药面儿进山去了。白嘉轩早
早躲到中医堂去下棋,冷先生回老家给小儿子完婚,他和抓药的相公对弈,下棋是
他唯一的经常性娱乐。整个四合院里剩下三媳妇和白赵氏。白赵氏在兔娃吃饱出门
以后,突然感到心口里头敝闷难忍,捞起桌上那把白铜水烟壶抽起来。难挨的沉闷
等待中,终于听见院里响起兔娃欢蹦蹦的脚步声。三媳妇厦屋门板扭一声响,白赵
氏的心猛然跳弹起来,她走出屋子在院子里咳嗽一声关了街门,返回来经达厦屋门
外时说:“天不早了,快睡觉,明早还要起早干活哩!”说罢,佯装回上房去睡觉,
又踅过来猫儿似的扶在窗台上屏气静听。她不能安心去睡觉,好傻愣愣的兔娃万一
不从叫喊起来怎么办? 准备采用紧急措施以防止把事情弄糟。
“三嫂我睡哪达?”
“你顺势就睡炕边那达。”
“三嫂呀,你害啥病还要人做伴儿?”
“不兴问,问了神拔舌头!”
一阵嗄嗄啦啦脱衣的声音,之后便是一片沉静。兔娃突然嘎气地叫起来:“哈
呀,我不吃奶!我都长大了你还给我吃奶……”三媳妇禁斥说:“瓜熊,再喊神拔
你舌头!”兔娃忍俊不禁压低声儿又说:“啊呀,三嫂你甭捏我牛牛……”三媳妇
大约捂住了兔娃的嘴,兔娃呜呜哇哇地还在说:“三嫂,你咋这样子……哎哟妈呀!
三嫂呀……这样子僚得很呀……”
白赵氏松了一口气离开厦屋窗户,脸孔烧辣辣的轻脚走了,不小心撞倒一把笤
帚。兔娃惊讶地问:“啥响哩?”三媳妇说:“猫。”白赵氏走回上房里屋忍不住
骂:“你妈才是猫!”
三个月后,三媳妇出现呕吐现象。白嘉轩送给冷先生一件上好的皮袄:“你的
医术好!”他要使冷先生接受奉承和谢酬的同时,也接受一个弄虚当真的事实,以
便把冷先生的口也封起来。六月三的棒会还遥遥未到,三娃子媳妇怀孕的事实只能
归功于冷先生的药方,至于毛病在谁身上就不大重要了。白嘉轩第二件处理的善后
事,就是兔娃的婚事。他在饭桌上很亲热地对兔娃说:“兔娃,你不小了,该娶媳
妇了。房子是拆烂补浑呀,还是重盖?”兔娃说:“俺爸给我说过,不准朝俺黑娃
哥要一文钱,他给也不要,不准俺哥在老屋盖房。”白嘉轩说:“噢!我明白了,
你是钱不够。你说你有多少钱,让叔给你盘算一下。”兔娃说了他爸死时留给他的
钱数。白嘉轩说:“这点钱嘛,只能逮个椿媳妇。”兔娃羞羞在笑了。白嘉轩说:
“先订媳妇,再拾掇房屋,过年就把媳妇娶回来。钱嘛,叔给你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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