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给自家轧。他在轧花房的门口备下一把废旧的铁头木板锨,来人进入机房之前必
须刮净鞋底的泥巴,棉花是干净东西。他算计过,只要机器一冬不停,挣下的轧花
钱手口自家省下的轧花钱,就可以买回半个轧花机,两个冬天过去就会把这架轧花
机赚回来了。“这是一个里外账,一里一外两面算。”白嘉轩对孝文说,“过日子
就得这样盘算,才能把日子过得浑全。”他时时处处不失时机地对儿子进行诸如此
类的点化教育,以期他尽快具备作为这个四合院未来主人所应有的心计和独立人格。
而言传身教不可偏废,白嘉轩挺着腰杆踩踏轧花机就是最好的身教。
轧花机开转以后,他和鹿三孝文三人轮换着踩踏,活儿多的时候加班干到深夜,
有时鸡叫三遍以后又爬起来再干。房檐上吊着一排尺把长的冰凌柱儿,白嘉轩脱了
棉袄棉裤只穿着白衫单裤仍然热汗蒸腾。过了多日,孝文又一次忍不住大声说:“
黑娃把老和尚的头铡咧!”白嘉轩转过脸依然冷冷地对惊慌失措的儿子说:“他又
没铡你的头,你慌慌地叫唤啥哩?”孝文抑止不住慌乱:“哎呀这回真个是天下大
乱了!”白嘉轩停住脚,哳哳哳的响声停歇下来:“要乱的人巴不得大乱,不乱的
人还是不乱。”他说着跳下轧花机的踩板,对儿子说:“上机轧棉花。你一踏起轧
花机就不慌不乱了。哪怕世事乱得翻了八个过儿,吃饭穿衣过日子还得靠这个。他
粗大的巴掌重重地拍击到轧花机的台板上,随之从棉花垛上取下棉衣棉裤穿起来…
…
白嘉轩刚刚平息了四合院里发生的一场小小的内乱。内乱是他的宝贝女儿灵灵
制造的。原上人吃腊八粥的那天傍晚,白灵出奇不意地回到家里来,这是自围城以
来头一次返乡回家,奶奶白赵氏一把把孙女搂到怀里,张口咬住脸蛋子久久不放,
涎水从脸腮上流灌进脖颈里去,残缺不全的牙齿在孙女粉白红润的桃花脸上留下几
个奇形怪状的窝痕。母亲白吴氏禁不住热泪涌流,疼爱地斥骂着:“没良心的东西
把老老少少一家人都给你折磨死了!”白灵从奶奶怀里跳起来,回头又在奶奶脸上
亲了一口,掏出手帕又亲呢地给母亲沾去泪水,跳到屋子中间挺身一站:“我不是
好好的吗?我长得高了吃得胖了,你们尽操那些心做啥!”白嘉轩不失威严地挺坐
在太师椅上,瞅见女儿窄巴的衣服绷紧的胸脯上隐伏着的两个rǔ_fáng的轮廓,心里悸
动了一下。白灵毫无察觉父亲的心思,环顾一圈屋里所有的人,得意忘形地宣布了
一个消息,立时把屋子里亲呢的气氛扫荡净尽了:“我们把县长轰下台喽!这回大
闹滋水县好痛快呀!国共两党的一条密传传下去,凡在省城的滋水籍的人无论男的
女的,老的少的,念书的做饭的,当相公的拾破烂的,拉洋车的推菜车的,挑柿担
儿的好几百人,全都涌回县城来游行示威,开会演讲,唱歌演剧,把个县府闹得翻
了个过儿,把一块滋水县人民自决委员会的大牌子挂到县府门口。大家正欢庆斗争
胜利的时光,县府里有人密告说县长正给省警署拟报抓人名单。众人炸了营,冲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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