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忘尘一大早就坐在屋顶上,双手捧着自己的下巴,看着远远的,最华美的房子。那是他父亲少戎狄的住所,去那儿要走好一段路的。
他今天穿了最好的衣裳。早年安宁公主还在的时候,赏过他一件狐狸毛的袍子,后来他渐渐长大,娘亲就把这件袍子改成了小坎肩儿,也是极暖和的。
“娘去了青素嬷嬷那里,也不知道青素嬷嬷肯否帮忙。”少忘尘又看向另外一座大院,那是从前安宁公主的居所,虽然安宁公主不在了,可那地方依然不是什么人都能住进去的。
“昨天是冬至,又值父亲归来,他们应该有祭祖吧?然后是家宴。”少忘尘有些落寞地想:“家宴,安宁公主病逝,大哥又被仙人带走,都三年了,三年来我一次都没有去过家宴,只是过年的时候远远地看过几眼,父亲会不会都不记得我了?”
不过很快他就高兴了起来:“不过不要紧,虽然我提早庆生,可有嬷嬷说话,应该是能见到父亲的吧?父亲会不会喜欢我呢?应该会喜欢我的吧,毕竟我也是他的骨肉呀,而且我也很聪明呢,我可以给他背书,还可以写字给他看!”
他就在屋顶上这样坐着,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远远看去,银装素裹的一片,虽然掩盖了很多景致,可是也勾勒出了房屋与远处巫祁山的轮廓。
初阳如蒙了一层雾,红彤彤地染了半边天,雪也被染成淡淡的霞色,还有些亮晶晶的。
少忘尘看着这雪,心里没来由地安宁下来,仿佛之前的一切怨愤都化作了烟云散。
天终究是冷的,在冷风里吹了这么许久,少忘尘即便穿了狐狸毛的坎肩儿,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就在他焦急地张望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影子从院子的那头跑了来。
“咦?有什么人会来我们这儿?”少忘尘有稍许疑惑,可随即便高兴起来:“肯定是娘亲和嬷嬷说服了父亲,这便差人来接我了!”
如是想着,少忘尘便从屋后的竹梯上一股脑儿的爬下去。
“是少忘尘么?”来人是个小姑娘,不过比少忘尘年岁大些,约莫十四五岁,裹了身粉白绣了梅花的袄子,倒也俊俏。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少忘尘,直接开口问道。
按理,少忘尘即便母亲身份低贱,但好歹也是太尉少戎狄的亲子,至少身份也该比府里的奴婢要高些。可少戎狄似乎早就忘记了有这么个儿子,而少忘尘的母亲也总是让他藏拙,更要他谦让。所以府里的一些老人儿也不把他当回事,直呼其名。
少忘尘这些年来早已经习惯这些了,也没有不高兴,只忙着点点头:“是,姐姐是来叫我的吗?父亲是不是答应见我了?”
“我是来找你的,可却不是什么好事!”这婢女也有些不高兴,大冷的天让她跑这么一遭。“走吧,不然连你娘的面都见不到了!”
“啊!”少忘尘心里一惊,却见这婢女早就跺跺脚在前头跑了,他便慌忙跟上去,呼哧呼哧地问:“姐姐,我娘怎么了?”
“少问,赶紧走!”这婢女翻了个白眼,这差事可不算是什么好差事。
少忘尘又问了几次,可是这婢女怎么也不肯多说了,只好踩着雪“嘎吱嘎吱”地跟上去。
婢女将少忘尘带到了主院,那是少戎狄的住所,寻常少忘尘是不会过来的,因为来这里也无非是被奚落而已。在他看来,这里一直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神圣的地方,因为主院的旁边就是少家祠堂。“跟我来!”婢女总算喘了口气,招呼了少忘尘一把,穿了园中小路去了祠堂。
按理,昨天才是冬至,祠堂昨天开了门,就该关上了的。
少忘尘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脚底下跑得也更快了些。
婢女将少忘尘带到祠堂旁边的梅花树下,那儿站着一个发鬓霜白的妇人,模样有几分着急。
“青素嬷嬷!”少忘尘一愣,忙过去行了一礼。
“你来了!”青素嬷嬷闻声转过身来,瞧见少忘尘倒是愣了愣:“都这般大了啊!”
少忘尘见青素嬷嬷眼睛昏黄,眼角有翳,大冷的天站在外头等自己,有些过意不去:“忘尘给嬷嬷请安!”
青素嬷嬷微微点了点头,忙挥手让那婢女下去,俯身对少忘尘说道:“忘尘,你快进入祠堂里,你娘冲撞了二夫人,正拿家法伺候呢!”
“啊!”少忘尘倒吸一口冷气,就要冲进去。
青素嬷嬷忙一把拉住他,小声道:“老爷和老夫人也在里头,二夫人告了一状在老夫人那儿,老夫人亲自下的令,老爷也没有说什么。你进去之后只求老爷和老夫人,万不可有言语冲动,你毕竟是老爷的儿子,也许老爷心下一软饶过你娘也未可知。”
“是,忘尘知道了!”少忘尘心急如焚,当下点点头,直接闯了进去。
青素嬷嬷站在梅花树下看着,也许并看不清,只是有些惋惜:“这么冷的天,就是求了情,这伤怕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可怜儿,可怜儿!”
她转过身,再不看祠堂一眼,颤巍巍地走了,她能做的也便只有如此了。安宁公主不在,她本该是陪葬的嬷嬷,是安宁公主留下了旨意要其照顾嫡长子少南行,这才留下一命,留在太尉府养老,可是她这样的老人家,她能有多大本事呢?
少忘尘进入祠堂,眼前这一幕让他惊骇不已!
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他的娘亲正趴在地上,背上血肉模糊的,是鞭子和棍棒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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