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卫兵赶着车架前往洛邑。
那玉不会骑马,好在有栾书派来的家仆带他,就是一路颠簸,还未到达便浑身酸痛。
相比于刚刚知道孙周将继晋国之位,现在她已经冷静下来,反而开始担心。孙周虽有韬略,他一个稚幼少年,跟这帮宦场多年惯于勾心斗角的文臣武将能够站到上风?万一沦为傀儡……那玉咬着嘴唇,他并非同情孙周小小年纪便要在刀山火海中孤军奋战,只是,自己毕竟与他同承鬼谷门下,他还多次帮过,救过自己……人心诡秘,叵测争权的花样层出不穷,那玉在新绛的这段时间看的太多。
算了,想这些也毫无用处。
那玉打起精神,她不觉着孙周也会落得如那位国君的下场。
在寒风中飞驰行马是件苦差,那玉很快便将忧虑的将来抛到脑后,她实在冻的够呛。到了洛邑城门,那玉只觉这身体已经不是她的,都冻僵了。
卫兵车马停在门外,荀罃、士魴和那玉拜见孙周,孙周不知两位来意,不动声色的接待荀罃、士魴这两位不速之客。又思量那玉为何跟过来,面上还是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落座之后,孙周赶命家仆多搬些火盆过来。他只是略扫了那玉一眼,便对荀罃和士魴说:“天气严寒,两位大人路途劳顿实在辛苦,不知特意来此所为何事?”
荀罃自然知道如今晋国内忧外患,也就不卖关子,直接说明来意。
“公子,郤家谋反引起内乱,国君被程滑所杀,栾元帅特命我二人迎公子回国主持大局!”荀罃说,“车架已在门外等候,还请公子速速归晋。”
孙周自始至终面容沉静,即便听到荀罃说明来意时,也未动半分颜色。
“两位大人,按礼,晋国危难,我既为文公嫡系后人,实在不敢推诿。但社稷之事关乎一国百姓,如此重任若不加以考虑便点头应允实在不妥。这样吧,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两位大人先在舍下歇息,也容我考虑一番。如何?”
荀罃和士魴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几分怔然,虽然嘴上齐齐答应,心里还是发懵。孙周的反应实在出乎意料,镇定的叫人忐忑。
原以为请孙周回国该是万无一失,试问谁能抗拒国君之位?而今这两人反倒担心起来,忽然想起,以前文公流亡北狄,也曾拒绝回国继位。这公子孙周,如果也来拒绝,那他们回去之后要如何交代?这么一想,两人别说歇息,反倒辗转反侧一夜未免。
被这两人忐忑不安惦念一宿的孙周,让家仆将三人安顿之后,旋即去了单伯那里。他将荀罃士魴的来意说了一遍,想从单伯口中得到点不同意见。
单伯对孙周的从容淡定自然是万分赞赏,当下便问:
“你平心而论,可否想回晋国继位?”
孙周沉吟片刻,说:“灵公、成公都是前车之鉴,如果坐上国君之位,却朝不保夕庸碌一生,倒不如留在洛邑。晋候被杀之事,荀罃没有多做解释,只说程滑所杀,恐怕事实并非如此。”
“利诱在前,你能不为所动沉着慎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单伯说,“程滑鸩杀晋候,有晋国执政在后支持,这是定然。不过,当初赵盾对付灵公,是他想独揽大权,而后派去迎接成公的使者不仅地位低下,还是他赵盾亲信,其目的显而易见。而栾书杀晋候,是他的家族性命受到威胁,派来迎你回国的使者,地位合乎礼法,这两人一非栾书亲信,在晋国也素有君子美名。你放心回去,以你的才能,定能重振文公霸业,纲纪天下,匡扶周室!”
单伯这一番话,孙周觉得很有道理,心里那点犹疑也就散了。他恭敬地拜别单伯,回去之后,立即悄悄来到那玉住的客房。
那玉还没睡下,正挨着火炉取暖呢。见到孙周,便将晋候被抓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事发突然,我没来得及给你送信,魏淙有没有写信给你?”
孙周摇摇头,坐到那玉身旁,默不作声地掏出一个玉瓶,用食指挖出膏药抹在那玉的耳朵上。
“这什么药?抹在皮肤上凉丝丝的,真舒服。”那玉惬意地说,刚才耳朵遇热发痒,想抓又不敢抓,难受死了。
“把手伸过来,你手也冻伤了吧。”
“嗯,一点点,还好新绛离洛邑不算太远。”
“这么冷的天,冻上一时半会也要伤的,你怎么跑过来了?我不是要你回云梦山嘛?”
“现在不是没关系了?没必要再回云梦山啦。”那玉慢悠悠地说,“我跑出来也是想避开师兄,你不知道,他生起气来能吓死人,还说绑也要将我绑回云梦。小周哥哥,这次回去之后,你可要帮我说说情。”
“哦,这么说来,写信是不管用的,我该叫魏淙将你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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