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郭荣封晋王,拜开封府尹兼功德使,这件事情无疑之前京城内发生的最重大的政治事件。本朝开国至今,还没有册封一位亲王,而晋王将是当今的第一位,很可能也是唯一的一位皇子亲王,这倒也还罢了,开封府尹自五代以来逐渐形成了由皇储兼任的惯例,而其他人即便是以宰相之尊出任京尹也只是“权知开封府事”。因此这次封拜对于后周朝廷的政治意义是非同寻常的,尽管没有明诏,但是朝野上下谁都明白,当今皇帝立储了。
对于此次的“策立第一功”,坊间传闻甚多,有人说是范质李谷两位宰相君前力荐,也有人说是新拜相的王暗中促成——毕竟他拜相之后不久皇帝便召回了柴荣,更有人说这一切都是四朝元老冯道暗中策划部署,范李两位宰相其实都不过是马前卒而已;甚至还有更加荒诞的,有人认为这次封拜是“王相公”暗中努力的结果……
当然,朝野间也流传着另外一种说法,据说这次第一个上表请立储君的根本不是朝中大臣,而是右骁卫大将军八路军节度使李文革。
只有极少数能够接近决策中枢的人才知道,这最后一种猜测才是真的。
按照惯例,寒食节朝廷放假四天,这四天里除了中书和枢密两个中央机构照常轮值之外,六部九寺等部门一律放假。就连皇帝这几天也一直呆在后宫,由老妻德妃陪伴着过节。而刚刚封王的柴荣这几日除了每日进宫问安以外。便呆在府中闭门读书,基本上不问政事,开封府仍由张永德暂时“权知”,柴荣近期似乎没有到府视事地打算。
这四天的假期里,中书门下省的轮值次序分别是范质、李谷、王、范质,枢密院的轮值次序分别是郑仁诲、向训、郑仁诲、向训。
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峻这几天很闲。
自从杨凤铎和他的兵队莫名其妙地消失之后,郝崇义便没睡过一个好觉,李文革出京当天的上疏震惊朝野,郝崇义听说的时候大张着嘴巴合不拢。他甚至没法判断这究竟是偶然还是李文革有意为之。然而那时候他却已经无法召回杨凤铎的兵队,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便很容易使人产生联想,李文革上疏请立储君。然后便在出京路上遭到劫杀。
尽管李文革与王峻不合,但是那是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事情,但是王峻一直排斥柴荣却是朝野皆知地事实。这几件事情即便真的是凑巧以这个次序发生,也会被有心人认为成是“王峻反对立柴荣为嗣——李文革上疏请立储君——李文革在帮助柴荣入主东宫——于是李文革遭到劫杀”。在这种情况下,王峻便是有一千张嘴也辩解不开,更何况,劫杀李文革的人的确是他派出地。
最糟糕的是。这个负责劫杀李文革的五百人兵队在那天之后便似融入空气一般自世上消失了,郝崇义派出了好几拨人外出寻访,却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这五百个人便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这件事情叫王峻陷入了两难境地。一方面他从禁军中将这支兵队调走了。但是这支兵队却又没有按照调动命令出现在河防工地上。一支明明在朝廷的花名册上存在地军队,却莫名奇妙地消失了。
从眼前来看。目前倒是还没有人发现此事,但是从长远来看,五百人凭空蒸发,侍卫亲军不可能不闻不问,枢密院更不可能不闻不问。然而目前郝崇义困窘之处便在于,这件事情如果王峻不主动调查,被别人翻出来就会很被动;但是现在查,又确实不知道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何样内幕,一旦不慎真的将真相查出来了,事情便会变得不可收拾。
查要出问题,不查也要出问题……
崇义痛苦地发现,他把自己套进了一个绳圈,然后打了个死结。
然而作为主要当事人的王峻,这几日反倒像个没事人一般照常吃喝照常作息,既没少吃一顿饭也没少睡一个时辰,仿佛此事压根与他无关一般。
崇义郁闷之余,只得哀叹自己命数不好,但是当寒食节的第三天晚上王峻将一张凭票放在他面前地时候,他突然间发觉自己有点看不透这个跋扈宰相糊涂主公了。
“慕德,相聚两载,虽非同僚,情分则过之。人生一世,聚散离合皆有定数,这些日子以来为了老夫,着实辛苦你了,既然上天有定数,你也算尽了人事了……就不必再继续费心了……”王峻脸上的神色说不出地轻松,浑没有了之前如临大敌般的肃穆模样。
“相公……”不知为何,郝崇义突然之间有了一种大事将临地朦胧感觉,喉头一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天下事非可为者,不妨避之,慕德是才智之士,在我这硬脾气人幕中做事,难为你了!”王峻拍了拍郝崇义地肩头,转身走开。
崇义突然醒悟,回过身道:“丞相可是要赶崇义走么?”
王峻立定,回过头皱起眉道:“慕德何必如此?眼见着我就要罢相了,此时不走,到时候想安排你走,只怕都来不及了!”
随即他脸色缓和起来:“走吧,离开汴梁,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为家?”
崇义手开始哆嗦了,他缓缓道:“是崇义害了丞相……错用杀谋……丞相,崇义愿与相公同当生死,不离不弃……”
王峻摆了摆手:“慕德,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便是没个谱,一张嘴便是生死,依着我说,你们是读书把脑袋读坏了。动不动就要死难死节……你要死请便,老夫就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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