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秦固和李彬这两位局中人,和李文革之间关系微妙的州府三号人物文章却恰恰对事情看得更加明白些,去年八月因陈素事件引发的一场政潮让文章对自己侍奉的这位主君有了旁人所不及的认识。说起来,一世雄主的心胸气度,乃至权谋胆略,李文革一样不缺,然而这却不等于李太尉是一位愿意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的人,有的时候,这位太尉比谁都要大方爽利金帛权势毫不吝惜,但有的时候,这位节帅却小气巴拉半点委屈也受不得……
女官一事尚且如此,更何况他自家的终身大事?
这位太尉连翘班撂挑子披发入山(到山里去找老牛鼻子陈抟,确实有点跳出三界外修行在山中的意境)都要带上骆一娘,可见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在其心中的地位,有了去年碰了一鼻子灰的前车之鉴,文州判早已打定主意,在这个明显侵入了李太尉个人领地的问题上自己坚决不置一词。
同样眼明心亮的人还有一个,那便是如今实际执掌延庆集团“内廷”事务的八路军节度录事参军事陈素。
祖霖跟着陈素走进延庆七州的“后宫”的时候,饶是她对李文革早已颇为了解,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怔忡了一下。
去年秋天李文革对这个小院进行了一番彻底的改造,两侧的两间小耳房没有动,正房北房却拆除重盖,原地起了一栋二层的小楼,这小楼一点也不像南方和大梁洛阳的楼台格局,装饰性的飞檐画栋一律没有,正正方方两层楼,一眼望去宛如一个城墙望楼,全部为砖石结构,混以那种灰色调的粘合土料——也就是如今被称之为“丰裕水泥”的建筑材料。
整栋建筑为青灰色,给人一种冷淡肃杀之感,这种色调的房子如今在延州不少,据说城外很多乡里民老都建了这样的房子,又便宜又实用。只是城里的住民却还秉持着一贯的优越感使用着原来的土坯房或木质结构堂屋。
为了建这栋小楼,李文革卖掉了李彬当年为了奖励他而酬给他的两百亩坡田——那田原本就是隶属周正裕手下的军屯所,也是当年丙队最早拥有的军屯田,李文革拿出当年李彬给的地契要求厢兵司给钱,很是让老周郁闷了一回,哪有这么抠门的,富有七州之地,这么两百亩产出有限的坡田如今却翻回手来要钱。
还是魏逊私下劝了周正裕——那田日后说不定便算是“皇田”,军中占了这许久,原本便已经大大不妥,如今未来的天子要将“皇田”换成“内帑”,这已是极厚道的了,再要罗嗦,说不定日后就会有个“大不敬”的罪名扣上来。
在魏逊的劝说下,周正裕这才委委屈屈不情不愿做了这笔交易,不过老周很明显对李太尉这一行径颇为不满,这样的情绪体现在具体的行动上,就是李文革郁闷地发现自己必须面对军工司购置曹主事刘衡那张锱铢必较口若悬河头头是道的利口,刘致果毫不客气地一一列出了一大堆理由和说辞,笨嘴拙舌的李太尉终于发现自己无论是在二十一世纪还是在十世纪都不能算是一个善于讨价还价的人,眼见着刘衡一句句将每亩田的单价从三缗一步步压低到八百五十文,当朝太尉八路军节度使几乎毫无办法,若不是最后骆一娘见势不妙及时加入这场谈判,估计李文革每亩田连五百文都拿不到。
于是,最终李文革卖掉了两百亩坡田,从司马书房的账目上支回了一百七十缗现钱。
李文革用这笔钱中的一部分修建了自己的“寝殿”——也就是现在这栋两层楼房。
这两层楼的建筑格局很是简单,每层被从左到右分为三块,中间最大的一间是客厅,左面那间是卧室,里面有一个小间,是浴室,右面那间是书房或者琴房。
李文革自己住在楼下,楼上则是骆一娘的居所,小楼两侧外面各有一道回折式楼梯,方便上下,客厅里还有一道楼梯通往楼上的客厅,以方便李太尉偷香窃玉之用——尽管到目前为止李太尉也还未曾生出这样的胆子。
对于这个李太尉为自己特制的居所,外人看来自然觉得丑陋无比格局怪异,倒也颇为符合这个粗野丘八的品位和形象。当然,李文革自家是十分满意的,当初搬进来的时候,李文革曾经对骆一娘十分得意地炫耀,咱们俩一人一套两居室,每套光使用面积超过一百四十平米,虽说是复式,也很不错了。
有句话李文革没敢说,等咱们结了婚,上下两层一合,那就是一套复式结构的四室两厅两卫,使用面积接近三百平,绝对的高干待遇……
……
赵匡胤袒胸裸怀,两腿叉开坐在平地上,任凭军中的医官给他裹扎着身上的伤口。
远处的战场上此刻一片狼藉,人马尸体交叠错落,到处都是散乱残破的兵刃旗帜,刘词的河阳兵虽然强行军之后已经十分疲惫,此刻却还在勉强打叠精神搜检打扫战场,远处不住传来呻吟惨叫之声,呻吟者是两方重伤未死倒卧在战场上的士卒,惨叫者则是被河阳兵补刀的汉军伤员。
这个年代,粮食比人命更加金贵,周军兵力寡弱,没有余力收容战俘,更何况许多汉军士兵所受伤创在这个医疗条件极端落后的年代根本无药可救,便是抓回来,最终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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