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捻着胡须道:“秦明府大言炎炎。虽然一片拳拳爱民之心,然则却将礼仪纲常置于何地?将当今天子地威严置于何地?”
秦固当即反驳道:“唐文皇曾经言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孟子有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秦固首先肤施上万黎庶的亲民父母,其次才是大周社稷和当今天子的臣属。君以爱民恤民为治道,则社稷兴,礼仪存,纲常在;君以暴民虐民行乱政,则社稷败,礼仪亡,纲常乱。这么简单明白的道理。文伯先生当世大儒难道不懂?自梁以来,天下纷乱,割城占地、称王称霸之辈比比皆是,祸害百姓戕乱黎民的更是数不胜数,其礼仪何存?其纲常何在?今上若是恪守纲常,湘阴公又何至于身死?北汉王又何至于称国王土?”
他顿了顿,冷冷道:“豺狼当道,朝廷不说打狼,却对打狼之人猜忌百倍,文伯先生?朝廷这般态度。延州黎庶为何要归化其治下自己找罪受?”
王朴缓缓点了点头:“能够得秦明府如此尽心竭力为其说话,这位李宣节还真是一个得人望之人啊……”
秦固寒声道:“去年八月乱起,乱兵肆虐街市涂炭人民,无一人敢管,无一人敢问,李怀仁一个人一柄刀。当街手刃九人,使乱兵震骇,使黎庶得安,请问文伯先生,当是时,高侍中在哪里?朝廷在哪里?若是只有此人能救延州,只有此人能济黎民,那么纵然此人真地是魏武帝重生。刘寄奴在世,下官认了,李观察也认了,九县黎庶父老愿长旌素节。推戴此人为延州之主。无论高侍中父子高不高兴,无论朝廷承认与否,此事事关数万桑梓命运生计,断不容他人阻碍败坏……”
王朴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冲着秦固微笑道:“子坚明府高看王某了,某职衔卑微,并无资格觐见皇帝,更不要说御前进言了……”
秦固静静地看着王朴,一对沉静如水地眸子中蕴含着千般力道,王朴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缓缓道:“高侍中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彰武军节度使,虽然延州如今的局面已经明显不受他操控,然则朝廷毕竟是朝廷,在没有新的任命敕书之前,朝廷只承认高侍中是名正言顺的延州之主。当然,六宅寻访使此来的目地便是弄清楚延州究竟是谁在掌权主事,至于说究竟是否承认这个掌权主事之人,便不是寻访使能够决定地事情了,那要由枢密上奏天子批复……当然,只要皇上以为可,枢密一般是不会违逆圣意行事的……”
秦固这才露出了一个笑容,淡淡道:“六宅寻访使本应由枢密王相公签派,如今天子行驾在外,却中旨回京自禁军中选了张驸马做使臣,还允许文伯先生代表太原侯随行,这明显是不信任枢密的意思,枢密上奏,此次恐怕极难合圣意了……”
……
比起王朴地微服探访行动,韩微的微服就辛苦多了,两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员世家一家都不能落下他基本上都要挨家挨户走上一圈,而且走的时候还不能使用张永德的名义,只能用他自家的名头一家一家去拜门。本来要说陕州节度衙内的名头也够分量了,可惜延州地方小官员和族门地文化程度政治水准参差不齐,有好多不开眼的根本就不知道韩通是谁,更有甚者甚至干脆连陕州是在什么地方都没概念,这便给韩微的私访行动带来了诸多不便。
更加令他不便的,是自己那副罗锅身材。
韩微在韩通的三个儿子当中最是聪明,幼年便通经史,颇为韩通所爱,奈何小时候一场大病,令韩微落了个深度驼背,本来英挺俊俏的一个人,如今乍一看去猥琐得不像话,在汴梁地上流社会中,几乎都知道韩家有个“橐驼儿”天生聪颖,乃是韩通的掌上宝眼中珠。
然而这个残疾此刻却给韩微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因是微服拜访,他便换下了绸缎的官袍,换上了一件白叠布袍,便那么出了门。
他这么一身打扮
上那个天生的大背锅,实在是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上年月家境稍稍好些地读书人打扮得也比他强些。他这模样前去拜门,看门的没有当场将他叉出去便不错了。好在他的名刺足够硬,但凡主人在家地,大多都接见了他。
不过对于他那个丑陋的罗锅,基本上一直是各主家上至主人下至奴仆一致取笑的对象。有地主人比较厚道,会一面怜悯地望着他一面怒喝着阻止家人和奴仆十分没有礼貌地嗤笑。有的主人则在装模作样的攀谈中一直暗中打量他的驼背。虽然脸上道貌岸然,但是韩微知道这种人若不是在人前强撑着一张面子早就笑作一团了。
还有一种人既不取笑他也不怜悯他,但是从他们的目光中韩微却能够感受到**裸地厌恶和轻蔑。这些人的表现便是态度极为客气,但是很短的时间便会匆匆送客,韩微相信这些人回去一定要拿大木盆洗个热水澡,彻底冲洗干净自自己身上沾染到地霉运。
自小驼背的韩微对这种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从小在外人的白眼中长大,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取笑和不屑。韩微现在对任何来自于外人的潜在伤害免疫力极强。冯道提倡的“唾面自干”其实代表的是这个时代知识分子的一种面对现实的无奈心态,而韩微则更加无奈,驼背并不是他的错,然则他却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好在家庭还算温暖,父母兄弟姐妹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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