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挥了挥手:“范卿起身,坐着说事,不要动不动就下跪,宰相坐而论道,这是汉高祖定下的规矩了。既是朝廷的制度,也是国家的体面,不可轻废……”
范质应诺,起身坐下道:“臣以为无论如何艰难,长安千年帝都,万万不能弃之不顾,必得抽调强兵大将坐镇关中,以震慑党项人不敢轻易南下……”
王峻冷冷道:“空口白牙说说容易,兵从何来?”
范质怒道:“国难时无兵可调,朝廷设枢使何益?”
王峻大怒:“你是在质问我么?”
“够了!”郭威再次轻喝一声,打断了两人的意气争执,见范质又要起身谢罪,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谢罪。
郭威垂头沉思半晌,转过头去看向坐在右侧自诸臣进殿以来便一语不发的中书令冯道,此老自从进殿说明来意之后便那么有气无力地坐在那里,满脸倦容萎靡不振,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便是在范质和王峻因为他的事情相互争执攻讦之际,他仍是面无表情地呆坐在那里,仿佛压根听不到两人的争吵,又仿佛马上便要睡着了……
“令公……可有良策为朕分忧?”郭威试探着问了一句,他也担心冯道是真的睡着了,万一自己骤然发问吓到了这位四朝元老让他从椅子上摔下来,那可就闹大笑话了。
不过他一发问,冯道的脸立即转向了他,看来是并没有睡着的样子,郭威这才心下稍安,温和地问道:“令公请讲……”
“陛下,老臣听说折从阮进京陛见,不知回府州了没有?”
冯道的声音干瘪而没有丝毫气力,但所问的话语却令殿中诸臣均是一愣。郭威立刻将目光转向王峻,王峻急忙奏道:“折镇还在馆驿,放不放其回府州,枢密和中书还在合议,臣以为不如使其居留中枢,以备咨询顾问为好,或者授其相职入值也是一个办法……”
郭威点了点头,转头问冯道:“令公以为呢?”
冯道咧嘴笑了笑:“原本折从阮做不做宰相都无所谓,不过既然现在关中吃紧,倒不如拜其为侍中,调他率其本部兵马出镇关中,府州节度由其子折德扆继任。折家军向有天下强兵之名,想必不会输给党项人,朝廷只要给足他粮饷补给便足够了……”
郭威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以折从阮的能力,支撑住关中局面还是不难的。
他心下正自暗中琢磨,范质已然奏道:“令公所言,实为良策,陛下可授折从阮彰武军节度使,召高允权入朝为官……”
郭威笑着摇了摇头:“那会先逼反了高家的,不必如此,授折从阮静难军节度使,节制宣义、保义、静难三镇,拜其为侍中,授折德扆为永安军节度使,知府州事。命其受命之日建节起行,届时朕亲授节钺,为其壮行……”
王峻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低头应了声“臣等奉诏”。
郭威道:“兵部和枢府,还有三司,钱饷粮草,要给折从阮备足,不能让人家府州兵饿着肚子为咱们打仗……可听明白了?”
几位大臣起身应制,郭威又扭头问冯道:“令公还有什么建议?”
冯道目光游移了片刻,垂下眼睑道:“陛下英睿,谋划至当,臣也没有甚么好说的了。只是兖州那边,还是尽早解决的好,能不战则不战,刀兵一起,遭殃的还是黎庶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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