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娘娘腔!”
听莹莹这么一说,乔子清心里就明白了。做个小厮儿打扮,又说话尖声细气儿的,想来不是李瑞霄身边的顺安就是张桂。她口中却埋怨道:“那生人的东西,怎可乱接?万一对你我二人不利可怎生是好?”
莹莹一听,耷头耷脑的,恹恹道:“我哪里想接!可那人放下食盒就走,我一眨眼,就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了。”
乔子清一叹,这确然是东厂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又顾念着莹莹年小,到底不大经事儿,也就没再苛责。她又转念一想,纠结这些反倒显得自己心虚,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受用了,便道:“罢了,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你我吃了便是。”
说罢拉莹莹一道坐下,主仆二人欢欢喜喜地美餐一顿。那饭食也都是些名厨掌勺,远非平日里自造的饭菜所能及,吃得二人赞不绝口、肚儿溜圆。
打那以后,莹莹就没再自己动手煮过菜,可把这小丫头给乐坏了。
好吃的好喝的,每天定时定点自己上门。那饭食样样精致可口,绝非乔子清家附近五味居之流能做出的。有几样菜,乔子清认得,在琼林宴上见过。她又不由地叹声叹气,那人也真是大胆。他想掉脑袋也就罢了,还偏要拉她一道儿。
后来变本加厉,送来的远远不止是食盒了——那盛满了珠玉首饰、簪钗环佩的妆奁;那出自名家之手的藏龙纹抄手端砚;那前朝留存的孤本典籍、古玩字画,通通一并送了来。弄得乔子清家里满满当当,堆得全是东西。
您道这就完了吗?那您也太小瞧他东厂厂公李瑞霄了——
陆海辰、乔子清等人赈济河南,救灾有功。这皇恩浩荡,天家恩典,七月十五中元节,御造的皇家法船要在太液池焚放祭祖,特许陆、乔等人捎带些包袱祭品祭奠先人。
沾了这天家的光,实在是莫大的荣耀,是扬眉吐气、光耀门楣的好事情。
乔子清这日循规蹈矩地到署里当值,正好端端地在道上走着,小立子照例远远地迎过来。谁料他扑通一声扑到在地下,膝行几步,额头撞在青石板上砰砰地磕起头来,直磕得乔子清耳后泛酸——这得多疼!
小立子边磕边道:“乔大人,小的斗胆求您开开恩,求您捎带点纸钱给小的死去的爹娘!乔大人神仙般的人物,观音再世,菩萨心肠!就当您积了功德!”说着说着,涕泪横流,“小的对天发誓,以后对乔大人做牛做马。若有不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乔子清想到了点什么,自己眼眶也红润了。她把小立子扶起来,弯腰给他弹膝,“还道是什么天大的事,应了你就是了。这么惊天动地的做什么!”
小立子听了,眼泪更是一串串掉下来,却咧开嘴笑了,又要磕头。乔子清急忙一把将他扶住。
小立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绸缎布料,“求大人捎带上这个!意、意思就是他们儿子现在出息了,在宫里当差,饿不住了!”
他年幼,声音还是清脆的童声,不久之后会变得和李瑞霄、顺安他们一样,变成雌雄莫辨、不男不女的尖嗓子。他小立子,或者说他们——断子绝孙,不进祖坟,无颜面见列祖列宗。进宫改姓,认个资历老的太监做干爸爸,以待将来能有出头之日。
乔子清收下了,摸了摸他的脑袋,故意问道:“你们督公也有恩典,你为何不去找他?”
小立子讷讷地挠头笑道:“找督主和乔大人都是一样的。”
乔子清眉头挑了挑,“说实话!”
小立子的声音细如蚊蚋:“小的、小的不敢!”
乔子清满意地笑了。
然后乔子清就有了一条小跟屁虫:
“乔大人,不敢劳您自己研磨,小的动手就成!”
“乔大人,您歇一歇!我们督主交代了,您眼睛不好,不能费神儿!”
“乔大人,您喝口茶,是我们督主给的西湖龙井!”
“乔大人……我们督主……”
“我们督主……”
听得她耳朵起茧子。
嗯,乔子清心道,这一定是自己太善良的缘故。
夜晚离署,轿夫居然换了。见她走来,拜道:“乔大人,我们督主怕原来的轿夫不好,颠着您!”
嗯,这、这一定是……
所以一段时间之后,当顺安将一封从乔子清家里带出来的信交到李瑞霄手上时,心里感慨万千。实在是苦心人,天不负啊!
李瑞霄波澜不惊地将信拿在手上,那信是薄薄的花笺纸,花汁儿染色,熏上了暖香,上头柔媚端庄的院体小楷。李瑞霄凑近油灯一看,短短的一行。
脸上的笑却是绷也绷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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