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姜氏也没孩子,将来必然是你三表哥继承家业。你若能嫁给他,将来就是这侯府的女主人,娘的晚年,可就有着落了。”
吕云露却低着头,不肯说话。
顾琳见她这幅神情,心中猜到她还想不通,便拉着她的手,柔声道:“我晓得你心里还是过不去,然而你且想想,咱们家中是个什么境况。外头人看着还好,其实你父亲生前留着的那些家财,差不离都散了个干净了。你哥哥尚未举业,母亲又将有了年岁。你再不上进些,往后叫我靠着哪个呢?”嘴里说着,便红了眼圈,揉了揉眼睛,又说道:“再一则,也不全是为了我。你往日里就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吃过半分的苦。侯府这边,你三表哥上面虽有个太太,其实不作数的。府里人都知道,她就是个花架子。这样的婆婆,往后好摆布,窝盘住了丈夫,还用得着怕她?再不济,上面还有老太太呢。”
吕云露听了母亲的话,心意有所松动。她自然知道家中的境况,宁安织造的家眷,外头瞧着光鲜亮丽。实则,这些年来,父亲只知案牍劳形。母亲是侯府嫁来的小姐,见天的出门同城中的贵妇小姐们赏花会茶,城中出的时新布料首饰,也必要买到,旁的开销自不必说,吃穿用度都奢华无比。弄得这些年来,家中其实并无几分积累。到了父亲生病时,家中便如塌了顶梁柱一般,乱成一团,吃药请医,又被家人糊弄,花掉了一大笔银子。好容易打发了丧事,一路投奔回来,路上的开销亦是惊人。如今他们投奔回外祖家中,人人捧着他们是姑太太、表少爷、表小姐,实则里头只是个空壳。若是外祖母不肯接济收留,他们一家子的生计,只怕都是难事。
家中这样的境况,只怕更无余力替她置办嫁妆。往外寻亲事,这不荤不素、不高不低的,也难寻到什么入眼的人家。
吕云露心思转了几转,又看母亲哀伤的模样,虽仍旧有些残余的风韵,但眼角已然添上了皱纹,两鬓也出了许多的银丝,心肠一软,不觉叹了口气,低低说道:“婚姻大事,本就听凭母亲做主。”
顾琳见女儿回心转意,心里高兴,连忙撺掇着她起来穿衣梳洗,又特特的没吃早饭,带了这兄妹二人往松鹤堂而去。
到了松鹤堂时,春和春熙两个丫鬟正在廊上坐着,一见他们过来,连忙起身,嘴里说道:“姑太太、小姐少爷来了,老太太还在里头上早课呢。”
顾琳是知道母亲这些习惯的,便在外头站住了,笑问道:“原来早课还没完,我倒来的早了。”
那春和嘴快,当即说道:“也不算早,大奶奶一早就过来了。”
顾琳脸色微微一沉,又笑道:“这大少奶奶,只听人说她心思细巧,行事周到,怎么眼瞧着竟不是这回事?谁不知老太太早课不喜人来打搅,她偏要上去凑趣儿。就说她如今管家,事情多些,也不能这样一大早就来吵闹老太太。仗着人疼她,就这等蹬鼻子上脸没眼色来着。”
春熙连忙笑着接口道:“姑太太这话可说错了,不是少奶奶要来,是老太太硬要她来的呢。老太太见天儿的念叨,说少奶奶如今是府里第一大忙人了,天天忙的跟陀螺也似,再转不到她跟前了,便硬逼着大少奶奶答应,每日早起来陪她早课,这早饭也要同她一起吃。大少奶奶这才过来。”
顾琳听了这话,也待信不信的,撇嘴说道:“母亲早课素来爱清静,如今倒改了性子。”
那两个丫鬟听这话不对路,也就闭口不说,只听里面木鱼声停,便笑道:“想必是完了。”当即过去通报。
顾琳母子三人进到屋中,果然见老太太顾王氏在炕上坐着,大少奶奶姜红菱在一旁相陪,两人正笑着说些闲话。
一见顾王氏,这母子三个免不得行礼拜见,寒暄了一番,各自落座。
顾琳当即笑着开口道:“一早起来,我就惦记着母亲这儿的鸡蛋水鱼羹,也没吃早饭,特特赶来了。多少年了,就馋这一口呢。”
顾王氏呵呵笑道:“出嫁二十年的人,身边也有这些儿女了,还跟小时候似的,就知道张嘴问娘要吃的。你既爱这个,怎么不知叫你府里的厨子做?”
顾琳说道:“也是咱们府里独到的手艺,别处做来的,总是不对口味。”
顾王氏便笑道:“既是这么说,待你们出去时,叫府里的厨子写个方子你们带去,省的你见天的嘴馋!”
顾琳听这话不对,赶忙说道:“什么我们要出去时?”说着,溜眼看了一眼一旁的姜红菱,又说道:“我回娘家来住,又没吃别人家的饭,就这等怕我们吃穷吃垮了不成!”
姜红菱闻言,看了那姑太太一眼,面上笑了笑,并未说话,只是端起一旁桌上摆着的桃子露饮了一口,说道:“今日外头有些事情,孙媳赶着去办,就不陪老太太吃饭了。”
顾王氏亦颔首道:“正事要紧,你去罢。”
姜红菱起身,向顾王氏道了告退,竟将顾琳母子三个视作无物,一阵风也似的去了。
行经吕仁辉跟前时,吕仁辉只觉一阵香风自身前拂过,望着出门而去的倩影出神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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