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舒云淡,视野极辽阔, 寺中枫叶红成阵。冯凭久违的放松闲适, 不由地谈起一些往事。
她很少跟他谈往。
因为他小,他是个孩子,并不能理解她的心情。然而现在,他已经长大成人了,他不再是孩子,而是和自己一样精神独立,思想对等的成年人。他是她最亲近, 最信赖的人,她需要共鸣, 需要同亲人分享自己的喜怒和悲欢。
“我是盛德十四年入的宫,那时冯家刚刚获罪,我是戴罪之身,是常太后救了我,将我抚养成人。”
拓拔宏不插话,只是默默听着。
“她是文成皇帝的保母。”
“本朝的故例,后宫皇子,皆由保母抚养。你应该也知道。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包括子贵母死,一整套儿的,为的是防范后宫。保母说起来只是奴婢,照顾皇子饮食起居,但实际上皇子没有生母,一宫的事,差不多都是保母在做主。所以常太后喜欢我,我便成了文成皇帝身边的人。说来也是运气好,不费吹灰之力便当了皇后。”
拓拔宏听得认真,道:“你们感情好吗?”
她笑淡淡道:“好,少年夫妻,毕竟年纪相当,感情自然是好的。”
拓拔宏很意外。
他知道他父亲不是太后生的。他祖父生了很多孩子,太后却一个亲生骨肉也没有,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宫外都传言,说太后和文成皇帝夫妻恩爱,拓拔宏从来不信的。他一直觉得那是坊间瞎说的。如果太后和他祖父,感情真那样好,怎么会一个孩子都没有呢?
其实太后的事,拓拔宏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他知道很多。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晓得的。成长过程中,断断续续的吧,他知道她很多秘密。
他记忆里,一直残存着幼年时期的一些画面。他清晰地记得,他被妈妈抱在身边,他父皇坐在妈妈身边,伸手指逗他,身体挨的很近很近,脸几乎是挨蹭着的,手几乎要将她搂在怀里。
小的时候,他没感觉有什么,然而渐渐长大,这画面时常在他脑子里,慢慢明白了一些事,就感觉到了问题。
他记事非常早。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他是和太后一起睡觉的,那时候父皇也在。三个人睡一张床,有时候夜里醒来,他会看到父皇抱着她,睡梦中偎依在一起。
幼年时,他觉得这很正常,从小就是这样的,他不觉得哪里不对。而今在想这件事,他就知道了这有多荒唐。
一个是太后,一个是他父亲,却是那种关系。
至于他们最终争吵,撕破脸,这个过程,他的记忆更清晰了。他清楚地记得那天夜里,在永寿宫,他父皇是怎样的动怒,用巴掌打她,用脚踢她。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是怎样害怕的大声哭泣。
他甚至知道,她那次流产了。
这件事,整个宫里也没多少人知道,没人敢说,然而他知道。
他记得她拉着他的手,说:“不要违逆他,他是你父皇。不要在他面前替太后求情,否则太后和你都有危险。”
而他泪眼婆娑。
他整理自己零碎的记忆,很容易对当年的事情,有一个大致的轮廓。他心生好奇,他私底下,探寻这个秘密。他心想,这会不会同他的身世有关。
他探寻过的。
不是没有探寻过。
他得到过两种不同说法,一说他是李氏所生。他悄悄让人,将当年李因谋反案子的卷宗找出来。又去宗府试图寻找李氏的籍册。然而什么也看不出。刑部的卷宗没有提及李氏。宗府的籍册里也根本没有李氏这个人。好像是凭空捏造的似的。
有说太后厌恶李氏,将她的籍册通通销毁了。
他又听到了第二种说法。
第二种说法是,他其实是太后所生的。
他的父亲是拓拔泓,毫无疑问,而他其实是皇太后亲生。他是太后的私生子,为了躲避流言蜚语,才将他安在某个妃嫔名分下。
这个说法,有迹可循。
太后和拓拔泓的关系,早在他出生以前。
在他出生前几个月,太后几乎就已经不问朝政了。在他出生一个月后,太后宣布罢令,从此专心抚养他,视如己出,亲力亲为的照顾。时间上衔接的如此巧合,无法不让人怀疑。
他不敢相信。
这是真的吗?
难道他名分上的祖母,实际上的养母,真正的身份,是他的亲生母亲?只是不肯认他?
他心中悲痛又茫然。
难道他一直想找寻的生母,原来竟一直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
不然为何,她会那样疼他?如果他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她为何会那样爱护他,为他付出?如果不是亲生的,她怎么会那样舍不得他,他又怎么会那样依恋她?
他怀着这样的猜想,却不敢再继续探寻了。
他没有勇气。
他害怕。
她告诉他,或不告诉他,都必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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