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见识过瘴气的厉害,一开始便掉以轻心,吃了几场败仗。而天气又日渐暖和,青草瘴来势汹汹,不少人因此病倒,这让本就有些低落的士气一下子掉到谷底。
若说我不急,必是假的。可我又知道此事急不得,毕竟军中药材本就急缺,而林间溪水也多染瘴毒,连生计都难以维持,更别说整顿三军回击南诏。
但也不知韦之遥是作何想,一定要一鼓作气一路快攻,就算人困马乏士气低迷也不管不顾。我劝他等待一个大风天,瘴气被吹得淡些再徐徐图之,但韦之遥不听,用主帅的身份压人,一路追着南诏残部深入密林。
终于有一日,林中起了大雾,瘴气来得也猛,整个林中几乎不能视物,南诏趁机袭营,将我军冲得七零八落。我勉强逃出,却在溪边发现了不省人事的韦之遥。
如果就韦之遥这人来讲,我是绝不想救他的。可他是京兆韦氏的嫡长孙,生母还是先帝的亲姑姑,与我一同出征,哪怕是因他之故战败受罚的也只会是我,更别提见死不救了。
我带着韦之遥避入一个背风的山洞,点了点身上带出来的器物用品,在洞口放了一排铁钉,出去找了些柴火又用铜壶打了无毒的溪水,才回来生火煮了一壶苍术水,用竹筒做杯,给韦之遥连灌两杯,他才悠悠转醒。
眼神逐渐清明后,韦之遥神色古怪地看我几眼,脱口问:“这是何处?我怎么会在这?其他人呢?”
“韦将军莫不是糊涂了?早上被南诏袭营,将军这就不记得了?”我实在没什么好声气可用来回应他。
“既如此,为何逃走?”韦之遥有些动怒。
“将军,若是不逃,只怕你我就要埋骨岭南了。或许将军不惧生死,可我霍某人却还想多活几日,既不想被南蛮子困死,也不想被至尊下令赐死。”
韦之遥沉默片刻,忽然挣扎着站起身来,“眼下你我都没事了,该回去找我们的部下了。”
“将军是还想在瘴气中倒一次?末将身上的苍术可是不多了,不够再煮一壶药汁了。”
韦之遥犹豫半晌,倒也没再说走,只是颇为烦躁地道:“难道我们就要在这山洞里坐以待毙?”
“若是等大风把瘴气吹散再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我实在懒得与他争辩。韦之遥并不蠢,也不是对领兵作战一无所知,只是不知为何,一向都急功近利的,实在让人讨厌。
韦之遥颓然坐下,不甘心地问:“那……依霍将军所见,什么时候能起风?”
我找了块干燥的地方坐下,冷笑,“末将领的是左翊卫的职,又不是司天台2的人,哪里知道。将军还是静观其变吧。”
待韦之遥静下来,我也开始闭目养神,毕竟这几日被折腾得不轻,都没睡过一次好觉。
不过片刻,我忽地听到“咕”的一声,连忙睁眼查看,却见韦之遥神色尴尬地看向别处,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南诏清晨来袭营,还未来得及准备晨炊,到现在两三个时辰了,也该折腾饿了。
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递给韦之遥,我也不嘲笑他,“将军不嫌弃的话,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末将歇息片刻便去找找有无野味可食。”
“多谢……”韦之遥脸上暗暗起了红晕,却也不推辞,拆开布包,取出一块肉脯,仔细看了看,
忽自嘲一笑,“到底是崔公的外甥,出门打仗带的粮食都是平安生结脯。这样精致的东西,我也只在陛下赐宴时才见过。”
这话有些酸溜溜的,我很不爱听。不过是一包肉脯,与我姨夫有何关系?我轻嗤一声,“若是将军喜欢,末将便全都赠与将军。”
“再精致也不过是肉脯,不需霍将军割爱。”韦之遥选出几块,仍将剩下的包好,递还与我。
他说得没错,其实我并不想割爱。
倒不是这肉脯打成平安结的模样所以我多舍不得,而是因为……这包肉脯,是三月初六那日我进宫拜别皇后之时,谢凌波赠我的。
那时我已许久没见过她,只当她不愿出宫,也不想再厚颜无耻地缠着她。那天辞过皇后,我却在椒房殿外看她一直徘徊不去,似在等候谁。
并不曾想到那人竟然是我,只淡淡撇了一眼便要离去。她却追了上来,连声道:“将军请留步!”
“谢娘子……叫某……有何贵干?”说不意外不紧张是假的,我却只能装作不动声色。
她托着一只沉甸甸的布包,递到我面前,“听宫人说将军要赴岭南作战,婢子特做了些肉脯,愿以备不时之需。”
我拆开看了看,只见那肉脯并不是切成片状的,也不是白惨惨一块只用重盐腌制过的,而是用粗细厚薄适中的肉条,盘成图案,又精心调了佐料腌制风干成的。我虽然在军中多年,已习惯了难以下咽的伙食,但因我生性就喜爱美食,能得这一袋肉脯我也不想拒绝,何况还是她亲手做的。
见我沉吟不语,谢凌波忙道:“婢子特意打成平安结的样子,祝愿将军能平安归来。”
“谢娘子有心了,霍某感激不尽。”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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