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一声,一时之间,竟只能呆呆地看着秦七月,反应不过来。
秦七月,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
秦七月被她看得不安起来。慕容白和郭将军也马上意识到这其中的卤莽,阿罗是什么人,秦七月居然叫她当众和一个娼家比琴艺?在秦七月心中,他心爱的小红儿和国舅的女儿恐怕没有什么区别,但在阿罗看来,那恐怕是莫大的耻辱。
慕容白想上前解围,但场面一时凝住。秦七月说了这等卤莽话,他甚至想不出什么话来解围。这时候,议事厅侧忽然有一个冷冷凉凉的声音响起来:“我家主子是什么人?秦七月,你最好回去弄清楚了再开口。”
正是沉默的,最容易让人忽略的王都尉。
慕容白一听,心中叫苦,这下麻烦可要开大了。
果然,秦七月眉头一拧,就要说话。却见阿罗纤手一抬,止住他。
她的腰板挺得直直的,眼神盯着他,一字一句回绝道:“秦寨主客气了,我有癖病,别人的琴,自是不敢沾惹。”
从来没有人,给过她这样大的羞辱。
她不知道,究竟是他拿她跟娼妓比更耻辱,还是他让他大庭广众之下弹琴娱众更耻辱,或者是,他拿她,去给他的小红儿做垫脚……
她只知道,她绝不会去碰一下红烟的琴。
燕飞卿说营中没琴是事实,她没有琴弹给燕飞卿听,也是事实,却不是真的诺大幽城也找不到琴。——她自幼见多了好琴,十五岁那年,当今皇上又御赐了“墨桐”琴与她。其他的琴,她如何肯入耳?那次自安国将军府中火烧,她夜逃了出来,“墨桐”却烧得干净。这些年来,除了退回给豫太子的“绿菊”琴,她一直没有碰到中意的琴,所以也几乎没有碰琴。
而红烟用的那是什么琴?如何能比得?就民间来说,琴也不太差,只是一听起音,便知道那琴分明是蜀中手艺,音大轰隆,多不合适用来弹《梅花》这等清调。只怕不懂行的客人如秦七月这般听了,还道是红烟姑娘琴艺出众,才弹得比一般人响。
秦七月自是不懂这些。原本被阿罗看得不安,仿佛自己也觉得做错事了,但眼下被王都尉和阿罗摆了这么个高的姿态来一鄙视,又回头见小红儿低着头,畏畏缩缩,忍不住开口讨公道道:“那琴人人夸奖,哪里不好了?我看你是怕比不过小红儿,故意找的借口。”
他倒也不是真相信阿罗的琴艺,反正他也听不出来。只是想找个法儿激一激阿罗。
阿罗闭了闭眼,再张开的时候,眼中有了凌厉:“是的,那么秦寨主,我认输如何?”
不待秦七月回答,她自起身,冷冷道:“我从十岁开始学琴。我的琴师是谁,即使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天底下没有几人比得。秦——七——月,”她抬眼,直直得看着秦七月, “你叫我跟她比——”
她一口气咽住,说不上话来,顿了顿,才道:“——倒不如,你叫我来和你比试武艺,倒真不愧是一条汉子!”
秦七月怔住。阿罗却对着秦七月略颔首,做出致歉的姿态,神情却极倨傲:“秦寨主,我不是不敢和红烟姑娘比试,只是不敢对不起我师傅,不敢对不起所有我认真评价过、交往过,和不肯评价、不肯交往的人。”
她看着秦七月:“——我更不敢,对不起我自己!”
厅里安安静静,一个人也不敢开口。秦七月呆呆地站着听她发飙,看她生气的样子,脑子里乱成一片,却还没有转过弯来,阿罗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她很生气,很生气。
他想张口说:“哪里有那么夸张。”看着阿罗的眼神,却愣是开不了口。
阿罗看着他蹙眉的样子,抬眼看了看一声不吭的红烟,忽然觉得自己的荒谬,于是苦笑道:“秦寨主,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你的心上人。你却让她在这里弹琴娱乐你的兄弟——如果她今天受到了委屈……那么,不是我对不起她。是你对不起她。”
秦七月皱起眉头,回头看了看红烟。后者正扶着琴看他,也没有见多委屈的样子。他迟疑了下,又转回头来看着阿罗。
阿罗看着秦七月,看着这个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胡须、好看了很多的人,眨了眨眼,再张开眼,便是略偏了首,缓缓道:“你知道吗?这辈子,我还没有受过这样大的侮辱。——秦七月,我们扯平了。”
言罢,便略欠首,先行转身离开。
秦七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想着她临走时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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