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
且不说如今半颗脑袋还悬在豫太子手中,就是平日里回燕府,他又哪次不是心里沉甸甸的。
“为什么?”阿罗盯着他。
燕飞卿眸色一黯,垂首,端起桌上半凉的茶,避开阿罗的眼光。
“你倒是说为什么不舒坦?”阿罗却不肯放过他,再次逼问,“这是你燕家。”
燕飞卿抬头看她,一言不发。两人四目相对,各自坚持。一会儿,燕飞卿移开眼神,淡淡道:“既如此,你又为什么不回王家?”
这个时候,反正燕召又不在京城,找个借口,道是王国舅或国舅夫人身体微恙,作为久不在京城的女儿,回娘家陪双亲几日,又有何不可?——王家尚且不见得让女儿舒坦,何况是燕家于他。
阿罗看着他,道:“你明知道的。我在这里,就是得要你和燕召放心。我是在这里的。”
燕飞卿抬眼看她略有一分委屈的样子,终于微微笑道:“我们本就没有不放心。”
阿罗在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话说得真好听。刚才又是哪个,怨我站在豫太子那边的?”
燕飞卿又笑,欠身道:“飞卿真的不敢怨。”
他和她不一样,他是男儿,又是燕家男儿。怨不得。也不得怨。
阿罗这才找着机会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劝起架来,自然是对这头说那头的好,对那头说这头的好——便是黄口小儿也知道的道理。”
燕飞卿看着阿罗,微微的笑,待她说完了,才缓缓道:“难为你了。”
这话说得真心实意。阿罗听了,心里少不得难过。垂下头去,拨弄雪窑壶,好一会儿,才道:“你们若不防着我,我心里自然高兴。可是,我总不能,理所当然地当作你们不防着。”
她抬起头来,看着燕飞卿:“就好象,你心里何尝不为燕家,顾虑着燕召。”
燕飞卿神色忽变。一时只觉得耳畔嗡嗡。紧紧握住手中的雪窑杯,好一会儿,只听得阿罗的叹息声遥遥传来:“小燕,连你都顾虑着燕召,又何况豫太子?”
他缓缓抬眸,直直看着阿罗。
——燕家奇才是燕召,胤朝栋梁是燕召,他认了;被世人枉自猜测燕家小将军面对自家叔叔心里嫉妒与否,他认了;燕门上上下下,常拿他来和燕召做对比,他也认了。谁叫他,连自己都对燕召景仰不已,忠心耿耿地追随。可是,他唯一不能完全想燕召所想、死心塌地服从的,就是燕家。
燕召的家是这天下,这胤朝。他燕飞卿自认不如燕召:他的家,只是在这胤朝几代为武官的燕家。
那一年,他也是同燕召大吵一架以后,被燕召冷冷一句“原来你是不放心我”,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在心底隐隐防着燕召:防着燕召天下为先的冷硬心怀,总有一天,会毁了整个燕门作陪。
整个燕家没有人知道他这心理。不是惟燕召马首是瞻,就是同燕召一样天下为大的高尚。那些高尚的燕家忠良们,即便真知道了他这心思,又有几个领情?
要不,就是不得势的分支,唾一句:“呸,大将军大将军,绝情绝肺没个亲家的,我就看你哪天把整个燕家都赔下去!”——他亲眼听过十一堂叔家的燕良,求事不得,在燕召府门口这样啐骂。听得他站在那里,愣住,耳边轰然一声。
——怕燕良的诅咒,哪一天成了真。
这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最深的怨,此刻却被阿罗生生挖了出来。
原来一切终究是,无计相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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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飞卿看着阿罗。
阿罗也看着他。两人俱不说话,但也不肯移开目光。
良久,杯里壶里的茶,都渐渐冷透。
燕飞卿忽然嗤地一声,摇头轻笑,叹息道:“燕夫人啊燕夫人……”再抬起头来,看着她,眼中毫无笑意,“你不觉得,你这般挑拨,有点不符合身份么?”
阿罗一霎时怔住,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别过头去,冷冷道:“随你怎么想。我只知道,燕召是全天下我唯一想嫁、和肯嫁的人。”
她并没有任何对不起燕召的地方。
燕飞卿当然明白——即便燕召是这样的人,即便她这样说燕召,也不妨碍她全心意地去帮燕召。如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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