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屏风, 便到了后殿的庭室。
这里是她熟悉的地方, 一眼扫过去,她便望见了明远。
明远和她一样, 都是不喜有人伺候的脾气。此时庭室中只有他一人。他便如同素来的样子,只穿了一身家常白袍, 懒洋洋地歪在窗边矮榻上饮茶。白袍柔软, 显得他整个人便如在云中, 端的是清闲自在。
瞧着倒是和三百年前无甚区别。
她没有刻意掩饰动静,此时明远便慢悠悠回过头来。他大约以为来的是他的徒儿,便笑骂着说:“怎么, 现在进来都不——”他的话说到一半,便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于是剩余的话被他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一杯茶本是要被他放到桌案上的,此时被他定定地端在手里, 杯中的水漾起浅浅的波纹。
他知道她回来了,却没想到会这么猝不及防地,在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晴天遇到她。
她仍旧是简简单单一袭白衣,但不需要任何装饰, 便无人能质疑她的风华无双。她只是简单地站着,明远便恍惚觉得,这一整个房间都亮了。
他定了定神,将水杯搁在桌案上。太过于用力,杯中的茶水泼洒出来一些,溅湿了他的袍子。他又有些狼狈地要施法烘干,但动作太大,反而牵动了伤口,叫他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到最后他像是破罐子破摔了,整个人一吊儿郎当起来,反倒是正常了许多:“师妹,好久不见。”
明一的目光不动声色扫过他的腹部,静静地指着他对面空着的座位:“不请我坐坐么?”
明远笑:“三百年不见,师妹倒是同我生分了——我这殿中,真人您还不是想坐哪里就坐哪里?”
明一落座,不接他的话茬:“我受伤了。很重的伤。”
她眼眸明亮,直直望着他。
明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两句话下来,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镇定,此时一听便知她是也知晓了自己同样受伤的事,产生了怀疑。
按他的性格,他此时应当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他。反正无论如何,是不会肯承认他为她做了什么的,特别是在他已经被她拒绝之后。
可他看着那双眼睛。三百年虽只是一晃而过,但她还是变得陌生了。她的目光曾经不为世人停留,但所有被她看到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包容和迁就。但那双眼睛,此时看来清澈见底,哪怕是他的身影落在她眼中,也不能惊起她一丝涟漪。
他便有了直觉,哪怕她知道了他所做的,也不会有什么心潮起伏。不会感动,也不会嘲讽。他的尽力隐藏只会显得多余而可笑。
他便主动承认了:“我知道,我也是。”
“我本应该死去的,你知道,”明一说,“所以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不可能只是一个伤口吧?”
明远目光忍不住轻轻地望向她的腹部。在他知道她受的是多重的伤时,他就想问问她疼不疼。但她现在看起来毫无异样,白袍穿在她身上,她再挺直了脊背,谁都不觉得她有哪里受了伤。
她不同他撒娇,也不对他说疼。一点软弱都不肯露出来。若他不是使了那样的秘法,只看她若无其事的神情,根本不可能想到她不止纸鹤中说的那样,“受了一点伤”。
她是这样一个刚强的姑娘,他曾经因为她露出的那一点柔弱想要守护她,但她自己咬着牙,看起来云淡风轻地,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上。
她不需要他的帮助。他忽然意识到。她之所以现在还坐在这里,不是她愧疚或者感动,而是他的帮助阻碍了她一心追求大道,她必须得偿还因果。
明远看着她那张无一处不美也无一处不淡漠的面庞,眼中缓缓地,浮现出她几百年前的模样。
她打小便出落得花容月貌,整个人虽年幼,却已经像枝头含露的一株白芍,清极,又艳极。她本是美得很有距离感,宗门内弟子们虽都慕艾,向她怀了别样的心思,却无人当真敢肖想她。但自从她师父去世,她又拒绝了宗门叫她另行拜师的要求之后,整个人便成了一介孤女,再无人将她需要的捧给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俗世,男弟子们觉得她可怜,既生了怜爱之心,便不觉得她再高不可攀。于是那段日子,她遇到了许多狂蜂浪蝶的,以关心为名的骚扰。
当时他呢?他告诉自己,人是他带回来的,他就要负责。拿着这个借口,肆无忌惮地去靠近她,关心她,替她赶开所有的追求者。当她眼中含笑地唤他师兄的时候,他便就自欺欺人地以她的师兄自居,插手她的一切。他自认为自己和那些追求者们是不同的,至少,绝不是在趁人之危。
直到师弟们笑话他说:“师兄为何只对明一师妹如此特别?你不也是我们的师兄么?”
他的心思被掀开在阳光底下,他这才知道,所有的他的自我催眠,只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大家都对她怀着一样的心思,又有谁看不出谁呢?
但明一始终没有察觉。他一边庆幸,一边凭借师兄的身份,愈陷愈深。
小师妹长大了,要独自出门闯荡了。他恨不能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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