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些来,您快些用膳吧。”夏侯朗此时倒也反应过来,太后是在向五弟陈述当年的往事,五弟一副悠闲淡然的神色,倒也不急着打断。容老祖宗自个儿说下去。
“哀家老了,有些事情皇帝操不得心,哀家自是要替你父皇母妃尽责。”太后娘娘叹息出声,许是想到当年往事心下难过,神色戚戚,似隐忍不发。
“你父皇是大梁皇帝,那个位子坐拥天下,受天下人朝拜,然正是因为坐在那个位子上才有诸多的身不由己。你们的母妃或许都是皇帝真心爱过的人,但是他没有办法能够应谁的承诺和谁厮守一生,奕儿你记恨你父皇在你母妃一月丧期便入后宫,当真以为皇帝就是那般无情无义贪恋美色之人吗?”
太后放下手中银筷,轻轻抹了抹眼角的清泪,复又继续道,“大臣们本就忌讳你母妃受宠,如今薨逝,若仍旧得你父皇倾心相待,那些虎视眈眈的妃嫔大臣就要在内对你和风儿或在外对你外祖一家,方才有外祖一家离京之说。皇帝终究还是疼着你的,你当年闯入后宫赐死珍修容之时,若非你父皇刻意隐瞒,又怎会容你一个失去依仗的皇子随意赐死正二品的妃子。奕儿,这几年大梁军队除却几个军侯和将军的令符,其余守备都掌握在你手中,你父皇的辅助难道你真的看不明白吗?”
夏侯奕当真不明白吗?未必,他不过是不愿承认罢了,当年之事,他相继失去大哥和母妃,怎会一时接受,他害怕连当初最疼他的父皇也离他而去,所以他拼命守住父皇,不愿看他宠信旁人,而后对所有人清清冷冷,封闭自己,浑身带刺,扎的身边之人伤痕满布,却又能奈他何?
夏侯奕捏着酒杯的手有些青筋突起,他不清楚老祖宗这席话意欲何为,他只是想逃避,不愿揭开尘封已久的伤疤。
“哀家老了,你从那么小的孩子长成现在这般翩翩公子,当年那机灵鬼满皇宫欢腾,捉弄宫女太监,上树捣鼓鸟窝,下河捉鱼,在哀家面前甜甜撒娇,一声声皇奶奶叫的哀家心都会颤。”
老祖宗抬手摸了摸夏侯奕的鬓发,苍老的手薄茧摩挲着,夏侯奕却感觉到温暖的呵护,“奕儿,现在的你清冷孤傲,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与哀家和你父皇俱是敬意有佳却再无亲近,哀家仍旧是你皇奶奶啊,这从来都未变过啊!”
太后抑制不住,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夏侯奕不忍看她这般,有些颤抖着伸手替她擦掉眼泪,只是夏侯奕这般,却愈发招惹了老祖宗的眼泪,一时期期艾艾,停不下来。
“老祖宗,您这样倒让奕儿无所适从了,快些别哭了,奕儿自是会理解您的苦心。”夏侯朗着实不知今日此宴竟是为着这般,一时感觉自个儿有些打扰,只是越听却越是动容,他理解皇族亲情的不易,又有些心疼自家弟弟这些年来所承受的。
“奕儿,哀家今日竟有些醉了,说的都是些老人家的唠叨,你莫要介怀,只是哀家想你不要那么封闭自己,你正当十五意气风发,莫要如此,哀家只愿你整日里笑意满满,你可明白?”
“奕儿明白,老祖宗受累了。”夏侯奕良久方才出声应答,话已至此,定是会有所释怀,不过是需要些时日罢!
“哀家也累了,你们退下吧,常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哀家就心满意足了。”老祖宗转身赶他们走,那走起路来佝偻的背影着实令人心疼。
“孙儿告退。有劳元安姑姑照顾皇奶奶。”
夏侯奕和夏侯朗走在白茫茫的皇宫里,青翠的松针此时也耷拉着提不起神色,厚厚的积雪压在枝头,影影绰绰。池塘早已结了冰,放眼望去,皑皑白雪覆盖着,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巍峨的宫殿错落有致,高耸入云的尖塔仿似与天空架起了纯净的云梯。路上偶遇经过的宫女太监,战战兢兢下跪行李,讨好谄媚与周边的净白格格不入。
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随从跟着,不一会儿肩头发髻早已落上了白雪,湿湿润润。在宫里,着实有诸多身不由己,世人羡慕宫中荣华富贵,殊不知宫人向往平民百姓自由自在,平静祥和的生活,没有滔天的权势,却拥有决定自己生活的权利。没有泼天的富贵,却拥有喜乐安稳。家人亲昵尽享天伦,梦里无数次出现的场景,父母相濡以沫,兄友弟恭,妻子儿女常伴左右,夏侯奕不觉湿了眼眶,许是雪花迷了眼。
“四哥,奕儿出宫一趟,先行离去。”夏侯奕似是无法再在这腐烂的宫中停留,逃也似的离开了。
夏侯朗留在原地叹了口气,看着五弟离去的方向久久未曾移步。
雪仍旧下着,街上行人甚少,夏侯奕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压下一排齐整的车辙。方才逃也似的离开,只想着出来透透气。他吩咐陌显随意在京都游走。
陌显自是明白自家主子想念的人,甫一转入东大街,涟漪坊门前倒是停着一辆马车。看样子像是将军府的车驾。满心盼着能遇上那个小人。
陌显自作主张停下马车,“主子可要进去看看?”
夏侯奕挑起布帘,涟漪坊三个大字印入眼帘,这还是自个儿亲赐的牌匾,不过是为着婉婉能有个依仗,至少在京都有些名望的人无一在此闹事。托夏侯奕照应,果真涟漪坊的生意顺畅得很,收入颇丰,名声也甚好。
他凝望着,许久,未曾言语。
继而放下布帘,“走吧,不必惊扰。”许是此刻心下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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