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变成了既熟悉又陌生的模样,只觉得凄美无比。
琴笛声起,李玉峰唱的的确是声声泣血一般,一句句的懊悔和思念动人心肠。
相比起来,商雪袖的唱,包括唱词,却平和很多。
“马嵬惊变如一梦,人间天上几度春。”
她并未专注的看着下方的老生,而是目光略微看着远处,嘴角含笑,然后才脉脉含情的望向李玉峰,轻启朱唇唱道:“君已鬓染梨花白,
寂寂桂落广寒深。
君在人世望明月,
妾处仙宫念双星。”
她在云牌之中,长袖舞动,一举一动莫不曼妙无比,只是无论做些什么身段,眼神却不曾离开下面的老生,这自然让她的动作更增加了许多的难度,可正因为如此,更显得身姿柔美之至。
她唱的极其悦耳,温雅动听,仿佛间似能看到寂静中桂花飘落,又似能嗅到冷香一缕,此时此刻,竟无一人敢唐突的叫好或鼓掌,似乎生怕扰了这一场相会。
“三郎啊,岂不知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乎!”
商雪袖脸上终于露出了悲戚的神情来,但又收了回去,还是露出了笑容,深深的对着下面,施了礼,唱道:“深深拜,拜谢郎君往日情,
往日情浓尤可忆,忆君难见笑语声;
深深拜,拜谢郎君今日情,
寻仙问道梦此处,得解妾身相思冷。
劝郎君,从此毋须念妾心,
人间岁月易飞逝,君还有儿女子孙绕膝行;愿郎君,
富贵安康多福寿,殷勤保重顾自身;
祝郎君,
山河万里终有定,后世万代称明君。
三郎啊,千言万语道不尽,
纵然仙宫有妙法,却难换此刻片光阴!”
这段唱刚收了尾,便有仙童上前道:“时辰已到,人君醒来!”
乐池中便是一阵由大到小仿佛带着回音的鼓声,云牌挪移之下,台上便只剩了商雪袖一人,仍望着方才老生所站的位置,最终却是长长的喟叹一声。
不知道商雪袖循了什么板式,极慢,极低沉,又仿佛并没有什么定式的唱道:“他只道,人间岁月苦难熬,
却不知天上呵,
幽幽岁月无尽头,别也,别也……”
广寒一见,从此人间天上便是永别。
第二百一十六章 疯言
商雪袖始终不曾大悲过,可这样刻意压抑面带笑容的演绎的方式,却让人心中更感悲怆。
声音终于消失的那一刻,她也落寞的消失于入相的帘子后面,只余了两条披帛还在帘外,落在舞台上更引人思念。
静默片刻,乐池子里敲了一声锣,却不是常用的“尾声”,而是曲牌子“愿成双”,一下子便从悲戚戚变成了极为旖旎畅快的调子,台下和雅间才仿佛刚反应过来似的,爆出了震耳欲聋的好儿来!
这是在云水的第二出大戏,看客们自然觉得过瘾之至,就算是谢幕的时候,人群也不免一阵阵的朝着戏台子的方向涌动过去。
不光是为了想在更近的距离看这位让郡守大人开了口向富绅人家和世家征书的商雪袖,到底长什么样儿,还可以看看唱红封儿,这也是观戏一景,有钱人不这个时候显摆什么时候显摆呢!
温叟并没有往前去,他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
随着开始唱红封儿,人群里一阵又一阵的惊叹。
低低的议论声传来,不少人想去看个热闹,从温叟旁边挤过,颇嫌弃他这么大年纪还挡路,过了一会儿,旁边的人终于注意到了这个老头儿,便有些略带嘲笑的道:“这老爷子,至于么?一场戏,还看哭了。”
温叟便转了头,一双眼睛愤怒的瞪着说话的人,道:“你懂什么?”
可就是这句话,也被他说的不成样子,连不成一句话,只因为他一张嘴,便已经控制不住想要嚎啕大哭!
他的眼睛干涩了十几年,可今天眼泪却仿佛流之不尽,他最终涕泗横流的转了身。
正在往戏台那边挤的人,看到的便是一个老头儿逆着人潮行走,他在说些什么,可听在这些人耳中,只觉得这老头子连哭带骂,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莫不是疯了?
这样想的人多,不免身边的人便往旁边儿站了站,更给他让出一条向外的通路来。
温叟心中悲恸莫名,他这一生,便是妻子儿女都早早离他而去,都从未如此慌乱和无措,可这样的预感和感情却无从倾诉,最后只能付之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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