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t;gt;那个迷雾村看起来不远,可走起来就老费事了。
我们两个通缉犯当然不敢走大道,就专门挑选一些幽暗小径走。
这谷叶子和菜地里,全看不见,加之周围到处都是黑压压的绿色,风一吹,黑暗的色彩四处涌动,就像野兽的脊梁一般起伏不定,更加难以确定方向。
烟雾到处侵略,攻陷了每一个角落,搞得我们两个就像在水墨画里行走一般。
现在,我俩绝对是一双迷途的羔羊,在这幅荒唐至极的水墨画里慌里慌张地到处乱钻。
泥人,田野里到处都是滚爬着的泥人,他们全身涂满了青泥,五官七窍都被泥水糊住了,不能呼吸,不能张嘴,不能喊叫,一个个就在地里头艰难地爬行着,然后挣扎着向黑暗里爬去,生怕早晨的阳光出来会将他们晒干晒死一样。
冷不丁,有一个泥人突然抓住了我的一只脚,然后张着嘴想对我申诉着什么,但泥水很快就将他的嘴巴给糊住了。
我急忙一脚踢开那个泥人,赶紧向前跑去。这一下可气坏了他的伙伴,他们全都伸出一条条泥胳膊,挣扎着伸出手来抓我,但因为动作缓慢,所以都没能抓住我。
最后,就在我快要离开那片泥地时,两个泥人还是抓住了我的一条腿,然后将我拼命向泥水里头拽去。
我没有想到这些泥人的力气居然有这么大,我挣扎着想要跑开,但死活整不过他们。
越来越多的泥人都聚集了过来,嘴里好像都在喊着救命之类的叫声,因为他们发不出声音,我只能根据他们的嘴型来判断。
泥人们一起抓住我的两只脚,一起用劲,打算要将我拖到他们的地盘里去。
我大喊救命,汪凯从大老远处跑了回来,一边用脚踹那些泥人,一边从泥坑里往出来拉我。
“你可千万不能死啊!你死了阿婆和我就说不清楚了!”
汪凯一边拖着我,一边说道。
我们两个的力量基本上不是那些泥人的对手,眼看着我就要被活活地拖进了泥里头,眼看着泥水已经漫过我的心脏位置,直达脖子,然后荡漾到了我的下嘴唇,有一些泥水已经涌进到了我的嘴里。
泥水咸里吧唧的,很难喝。
一些泥人抓住我,揪着我的衣服爬上了我的身子,压在了我的头上,打算将我活活淹死在泥里头。
他们用手不断地往我的脸上、嘴巴和鼻子里涂抹泥巴,准备要将我给糊死、憋死。
泥水流进我的喉管和肺部,压迫着我的心脏,想要让它立刻熄火,但无名的恐惧又让我的心跳加快,不断抗拒着这些死亡压迫。
我的神经器官夹在中间,感觉有说不出的难受。
等到鼻子里灌满泥水的时候,我想:完了,完了,我这回一定就要葬身这泥海里头了!
……
就在这时,一丝太阳光突然吐着舌头从山那面蹦了出来,将晨辉洒向这片泥土大地。
我感觉自己周围的手抓都突然丢开了,我从泥土里头升了起来,就像一颗幼苗一样往上直蹿。
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些抓住我的泥人,一具具张皇失措、恐惧万分,竟然哇得一声全都消失不见了!
压迫感立刻消失,泥水从我的头上像潮水一般退去,我的心脏又重新搏动了起来。
汪凯将我从泥土里拉了出来,对我说道:“赶紧走!天就快要亮了!”
我往外吐着泥水,用手抠出嘴里的泥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幸好,汪凯好像已经走过这片田地里有好几回了,有点驾轻就熟,带着我拐弯抹角了一会儿,看起来就快要到迷雾村了。
一个影子,从我掉进泥坑里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站在我的身边看着,一言不发地看着,现在又跟在我两个身后,如影随形,嘴里呜呜咽咽地像是哭着。
我看不见那个影子的身子,只能看见一双白皮鞋在那里走动,不紧不慢,不急不糙,就这样跟在我们两个人身后。
前面是最后一片玉米地。
等我们两个走进这片玉米地里,摇摇摆摆的玉米叶子下面,隐隐约约好像呆着更多个暗黑的影子,模模糊糊地全看不见他们的身子和脸面。
这些影子的肩膀上都扛着干活的农具,他们都悄无声息地走过我两个的身旁,或者跟在我们身后,一言不发地朝着迷雾村里径直走去。
我们两个就像空气一样,在他们眼睛里显得一文不值,他们穿过我俩的身体,直溜溜地向山里走去。
我怕极了反倒生气起来,觉得这些鬼影子简直就是在向我示威,我冲着那些影子大喊大叫道:“哎!你们这些鬼东西,有本事放马过来啊!我不怕你们!”
他们似乎听不见我的喊叫声,扛着他们的农具一直朝山里面走去,然后穿过泥土,悄然没进山坡,不见了。
汪凯胆子小,不敢向四周看,低着头往前走,同时小声对我说道:“李锐,赶紧走吧,这些都是山村老尸,咱们斗不过他们的!”
我看着那些影子都回到土里头去了,才加快了脚步,追上了汪凯,一拍他的肩膀。
汪凯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尿裤子。
我恶搞着问他道:“哎,北大学生,你现在也是一个死鬼,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汪凯回头瞪了我一眼,呲着满是铁丝的那张嘴抗议道:“我不是鬼,我是人,我是北大学生!”
然后他就再也不理我了,独自向前走去,嘴里一直重复着那几个字:我是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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