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揪紧,不惜费尽全部力气去哄他开心,让他重新笑起来。
贺怀章最懂这种感觉了。
他宠了他这么多年,不愿意让纪川受一点委屈,结果到头来,他还是委屈。
“宝贝。”贺怀章揉了一把纪川的脑袋,把他乱掉的头发整理好,轻声地对他说,“那你把这些事告诉爸爸,想让爸爸怎么解决呢?如果我也解决不了,怎么办?”
“……”
“我不是万能的,我不能把你生命里所有烦恼都消除,有些事情,如果我能一个人承担,我就不会让它伤害到你,可另外一些事,我控制不了,只能我们一起面对,它不太美妙,但我们不得不面对……你还愿意么?你还想和我在一起么?”
贺怀章尽量使自己的口吻平静,纪川怕的那些东西,他不怕,但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没有弱点,他的命门是,他亲手宠大的宝贝儿,越长大之后,越变得不可控了。
他了解他的每一个小心思,却又为他下一句将给出什么回答而惶恐。
人不是设定好的机器,行为言语不可百分之百预测准确。人成长的过程,是逐渐成为一个成熟个体的过程,成熟意味着独立,意味着分离,不管纪川成长得有多慢,他每一天都比昨天更懂事一点,他开始有自己的想法,在外面遇见的每一个人、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会影响他成长的轨迹,这些全部都是不可控的。
总有一天,纪川将成为一个独立而自由的成年人。纪川不是属于他的,正相反,他每一天都在失去。他不想让他长大,想要他一辈子依赖自己,永远在自己怀里撒娇,却又希望他稍微长大一点,变得勇敢点,能够迎难而上,不畏惧任何人任何事地来回应他的爱。
可惜,贪婪的人得不到两全。
贺怀章的手指微微颤抖,原本覆在纪川的后脑上,被他撤了下来。
纪川没有留意,他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失措里,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情况:一个矛盾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解决,只能做选择题,两害相较取其轻,不管怎么决定,都要承受一部分损失。
可他不是在做生意,无论怎么选择都不开心,他既不想被人指指点点,也不想和贺怀章分开——就没有能让他开心的办法吗?
纪川又皱起了眉,他有点想哭,一旦进入这一步,理智已经丧失了一半,他特别情绪化地站起来,把自己挂在贺怀章脖子上,紧紧搂住,耍赖似地道:“爸爸,你说过你会永远在我身边,是不是?”
纪川说:“我想和你一起面对,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我明天不出门了。”
“……”
贺怀章感觉脖子一热,有滚烫的液体滴了下来。一边哭一边说这么幼稚的话,他哭笑不得,无奈道:“不出门了?以后都不出门了?那么怕见人吗?”
纪川却是很认真的,闻言哭得更凶了。他哭起来没有声音,只有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安静地掉进贺怀章的衣领里,将肩膀打湿了一片。
大概真的很委屈吧。
也许在别人看来是一些小事,却是他不能接受的,他是被宠坏的娇贵命,受不了一点风吹雨淋。
这又能怪谁呢?还不是我的错。
贺怀章心里叹气,对纪川道:“你还是出门吧,我听你的好不好,我们分手。”
“……”纪川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我没说要分手!爸爸……”他又哭,眼眶里蓄满了泪水,通红的双眼比任何武器都致命,没人能够抵抗。
他使劲抱着贺怀章,哽咽道:“我说了想和你一起面对啊,我不要分手,分了你就和我疏远了……”
“不会的。”贺怀章说,“你想让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不会和你疏远,好吗?你开心一点。”
纪川哭得说不出话,贺怀章擦干他的眼泪:“不准再哭了,你怎么那么狡猾?你是在威胁我,懂不懂?”
“我没有。”纪川委屈得不得了。
贺怀章忍不住捏他的脸:“行了,不要哭了宝贝,丢人。”
“那我们——”
“我们分手了。”
“……”
“这是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别人没理由再怀疑你,你和他们一样,你是正常的,我——我还是你的爸爸,和以前一样喜欢你,永远都不离开,也不会喜欢别人,这样好么?”
贺怀章把纪川的手放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如果哪天你不再怕了,希望你能回到我怀里。”
“爸爸……”纪川哭得头疼,眼前视线模糊。
他有点看不清贺怀章的脸了,那张熟悉的面孔上会是什么表情?会很伤心吗?还是和平常一样,万事皆在掌握之中,他爸爸什么都不担心,爸爸是无所不能的——
纪川心如刀绞,他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问题好像得到了解决呢,可他还是开心不起来。
——我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贺怀章出去了,关上门,留纪川一个人冷静。
可惜纪川冷静不下来,思想是痛苦的源头,他乱作一团的脑筋急需一把剪刀,都剪断才能消停。
他忍不住想,现在贺怀章去哪儿了?他也不开心吧。
纪川怔怔地盯着紧闭的房门,它一动不动,不会变宽,也不会变长,可他无端地感觉到了距离感,仿佛那不是一扇普通的门,而是他生命中最至关重要的一道关卡——
他盯了几分钟,后知后觉地想:“我自己开心有什么用,我想要爸爸也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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