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 娇客.小花
冬日终尽,首城扬起和暖东风,枝头染上茸茸新绿,城中东北角,一处府邸前。
随走下台阶,将行囊束至鞍上,转身面向身后妇人。
妇人今天穿了一身浅蓝色的春装,素雅端静的面容上带着不捨与离愁,父亲早在冬日时已北返归营,留下他在城里陪娘亲渡过了冬至和年节。
每回别离,总是一番细细叮咛交代,即便孩子已是二十多岁的男子,说的内容,与他十岁北上那时,几无差异,只是逐年往上添加更多的字句。
弯身搂住仅即自己胸口的娇小妇人,诚诺着会好好照顾自己,阳光下,儿时记忆里乌黑浓密的髮丝,已然参杂入些许银白。
近年,年迈君主终日沉于问天求道,形同虚位,而玄鸟专权后,以清君侧之名,大诛宦臣,原本以为致使母亲不得不留于首城的因素已除,双亲终能相守,然而鬼方当时扰边动静太大,父亲不敢冒险,即使此役大伤鬼方元气,却也使两边仇恨更深。
夫妻相聚之日似不可期,母亲转而将精神移至他身上,全因父亲还在家时,轻巧的一句话,「阿随到现在,还未有相好的姑娘。」
在北境,女子人数罕少,当地男子多半晚婚,长到他这样年纪,没能和女孩说过几次话的人,才是常数,张口想反驳,父亲又道,「爹娘年纪都不小了,不想等太久,该怎幺做,你自己看着办。」
不忍见到母亲脸上显露失望,点头之后,就是一连串的出游与宴席。踏雪观梅,聆歌赏乐,红男绿女,在喧语笑声中,顾及他的来历,个性纤细的朝都人,总要向他讨论起边防战事,生恐他会认为他们只懂得坐享安逸,不知将士劳苦,结果往往将气氛降的冷凝又尴尬。
直到冬季过去大半,他终于学会转移话题的技巧,只是繁花过眼似锦,未曾停驻于心。
母亲自往日闺友处得到这样的评价,「妳家公子太好,小女只嫌自己才疏鄙陋,配不上他,倒是犬子开口便是随大哥长、随大哥短,崇敬的很,前阵子还闹着要去北境投军,报效国家呢。」
接连几家得到的回答都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更有明示暗示的,希望藉由母亲传达,让他去劝劝那些正值热血的小公子们,打消上战场的念头。
风评传开,接下来的日子,邀约请帖数量不约而同减少了许多,尤其是那些家中尚有未成年未成家儿郎的,就担心他会勾起男孩体内尊强好胜之心。
母亲好气又好笑,「没盼着媳妇,倒是替你爹招揽了不少公子兵啊。」
翻身上马,阶下妇人仰首看着他,见她眼眶中终究还是浮现出水意,他朝母亲咧嘴慰道,「此次回去,孩儿努力讨个北境媳妇,娘觉得可好?」
身后数名亲兵听了哄然,妇人亦被惹得发笑,「就会说大话,北境姑娘可不是凭张嘴就追求得到的。」
「那是!」众人大表赞同,笑声中,拉缰纵马,数骑奔驰,离开了飞花飘扬的首城。
几千里路,途经无数乡镇、城池,道旁田地渐稀,村落渐少。当地景转为苍茫广阔的雪原,数日后,终于在远方地表一线,出现赤岩砌成的高耸城墙,城垛上玄旗飘飐,宛如巨人肩上的双翼。
原旧城因堡身过于残旧,三十年前,兵民于邻近山谷另择他地,重新盖了今称为新城的石堡,城中居住的多是军户及商旅家眷,大营则驻扎在城北十里,在役士兵平日不能随易离营,只有逢十例休方可进城。
不同于雍华细緻的首城,在此地,看不见朝都的雅雅古韵风情,却多了份苍莽草原养出的粗犷直率。
进城后,亲兵们先行回府,他一人放马慢游,路上行人来往,驮马穿行,时见休假士兵还来不及换下戎衣兵械,便迫不及待聚在酒楼下畅怀开饮。
做为后防补给重城,新城除了保卫城中及周遭居民的身家安危,亦让总是游走在生死交关的战士,有一处能暂时能抛却烦忧的去处。
时值二月,北境犹在冬季,才过正午不久,天空缓缓降下细雪,拉起兜帽,骑着马儿,穿过东门大街,悠悠晃晃走入坊巷。
巷弄不宽,仅容二车交错,两旁皆为及人高的黄泥墙,也不知是由谁开始,这带家家户户皆好植花草,在雨量不丰的北境,硬是栽出一片奼紫嫣红的盛景,只是目前天未放暖,仅残有空枝老藤。
忽然,一抹色彩映入眼帘,抬眼望去,原来是有户人家在悬出墙外的矮枝上繫上彩带,五色斑斓,在雪白枝桠间显得格外醒目。
仰头看了半晌,有些好奇繫彩带的用意是否如同希湖一带,直到墙内响起开门咿呀声,没打算打扰陌生人家,方驾马离去。
甫回大营,谒见父亲后,他前往医帐营确认友人的去留与否。
当被告知沐先生并没有解役,只是人现下被邻城借调,不在营中,有些发懵,小医士又道,「听说东城那边状况不太好,他老人家伤口都还没复原,还得照顾别人,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好好休息哪。」
东城在上月,有鬼方残部潜入城中,仅仅三人,在白日纵火焚屋,当街砍杀百姓数十,即使最终被擒伏击毙,已然造成不小的伤亡和恐惧。医士人手始终不够,大营与大营间临调是常态,让他在意的是后一句话,「沐兄受伤了?」
小医士连忙指着自己的腹部比划,表情犹有余悸,「这里,一刀直入哪,只要再偏一点,人差点就没了,真的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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