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贺百户说完,萧靖郑重其事地行礼道:“贺大哥一番金玉良言,兄弟记下了。”
你真的走心了么?只怕未必吧!
心中苦笑的贺百户嘴上道:“兄弟能听进去便好。”
顿了顿,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虽然我与广灵县主接触得不多,却也能看出来,她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好女子。论容貌、论性格,她全都无可挑剔,能娶到她的一定是有大气运之人。你以为我想把她拱手送给北胡人?莫说是我了,便是下面的袍泽也不乐意,这几天总有人跟我这儿敲边鼓,说什么“与其这样不如我们护着县主一起逃出去”……嘿,不止是你,那群小子对她也是死心塌地的。”
说罢,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时间不早了,你忙去吧。哎,熬日子的感觉真不好,过了今天,都不知道明天是什么光景……”
贺百户用余光向旁边瞟了一眼,才叹息着走开了。
累了半天的萧靖正想回去歇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轻轻的咳嗽声。一回头,原来是夏晗雪站在她的毡房旁,看样是想叫他过去。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近前,笑道:“怎么了夏小姐,有什么吩咐?在下洗耳恭听!”
除非是开玩笑或当着别人,否则萧靖一般不管夏晗雪叫县主。他快恨死了这个所谓的尊号,当然不愿把县主两个字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
“需要整理的文字再多给奴家一些吧。”夏晗雪不无担忧地道:“时间紧迫,东西要尽快赶出来才好。你那里晚上又没有灯,实在不方便……”
胡人只给了夏晗雪取暖的炭火和少量的灯油。至于萧靖等人,基本上是挤在一起靠体温取暖,好在大家已经习惯了。
“嗯,好啊。”萧靖难得的没有和姑娘客气:“那就把大头交给你了,要尽快完成才好。不过,你也别熬太晚,熬夜对皮肤特别不好,知道了?”
夏晗雪“嗯”了一声。犹豫了片刻,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如果贺大哥有意外……你真的要照他说的,把他的事登在报纸上么?”
对这个问题,萧靖也有点纠结。
中原的文化讲究死者为大,更何况是壮烈牺牲的人。大义与小节,天下人一向更看重前者。为了英雄身后的声誉,他的一些并不那么光彩的事可能会被人为地隐去,最终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和半掩门的暗娼生下孩子,在战场上抛弃战友独自逃生……其实,还有一处没挑明的地方:他一个边军百户是如何攒下三百多两银子的?
中下级军官有不少捞油水的机会。在内地,很多百户、千户自己当了地主,吃相难看些的还赚得满嘴留油。但是,边军的屯垦基本是为了自给自足弥补供应短缺,没什么值得下手的地方。
大瑞朝的百户一年的饷银不过十几两。即便算上赏功罚过的奖金,也不过二十两之数。贺百户一张嘴就说自己存了三百多两,这意味着什么?
他要在十五年的时间里没有任何花销,才有可能攒下这笔钱!
对于久居边镇、很多时候必须要靠借故出营喝酒来排遣的人来说,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边军有边军的财路。战场上的缴获是其一,其二便是走私。一到和平年代,边军的各级将领们就可以通过走私这条渠道赚得盆满钵满,相对来说,贺百户这种只攒了几百两的人绝对可以算是清廉的典范。
“要写出来的。”有些挣扎的萧靖还是点头道:“真实的报道才是有生命力的,才能成为人们心中的经典。我不想塑造一个完美无缺的英雄,我只想把他的故事告诉读者,再让读者自己来判断他是怎样的人。我想,除了那些道德先生,还有那些总喜欢站着说话不腰疼、永远觉得自己遇到同样的事能做得比别人更好的人,其他人的观感应该和你我是一样的。”
夏晗雪沉默良久,道:“多谢公子,奴家明白了。”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才各自散去。没过多久,夜幕便笼罩了大地,无边的暗夜也再次降临了。
营地某处有一座不那么起眼的毡房。相对周围的一片漆黑、万籁俱寂,灯火通明的它显得很是不同。
有个年轻男人极为随意地侧坐着。出人意料的是,不大的房间里还肃然站立着六个彪形大汉,看样子都是他的下属。
这些人的态度极是恭谨。年轻人不开口,所有人便都低着头,看上去就像是一尊尊雕塑。
安静了好一会,终于有个站在上首的人忍不住开腔道:“少主,大瑞来送亲的人在这儿住了十天了。按您的吩咐,给他们的食物减到了最少,据咱们的人说,那些军人已颇有怨言,眼看就要按捺不住了。是不是该动手了?”
大汉们服侍的正是车舍里部落的少主。看他风尘仆仆又有几分倦意的模样,想来是刚从外面回到营地里。
“这群南蛮子还真敢来,我倒有点佩服他们了。”安静了好一会的年轻人终于冷哼道:“要是他们咬牙跑掉再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兴许还有条活路。可惜,说到底还是皇命难违?他们就是再不愿意来,也得给我老老实实地过来!”
他用食指的关节在矮桌上敲了几下,眯起眼睛问道:“那个什么广灵县主,你们可见到了么?听人说,她还是南朝出名的美人,也不知到底如何?”
有人马上凑趣道:“少主,南蛮子虽喜欢吹嘘,可这次却没说大话。属下去瞧过了,那县主确实是个花容月貌又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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